对这部影片的了解来源于一个影评推荐号【三号厅】的六字评价:“千斤坠绕指柔”。这六个字和富春江的美景让我挪不开眼睛,魂牵梦萦了整整两天。

直到我一点一点地细品完,仍觉得这六个字是最为准确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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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这些年看过视听语言最好最好的华语片!虽然我没看过多少近期的华语片,虽然这个评价太私人也太武断了,我仍要这样说。

导演给了以富春江为核心的江南最美好最细致入微的画面,窦唯以总监身份给了影片最妥帖最灵魂的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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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那些有些摇晃的长镜头,最喜欢那段十几分钟的河边漫步,真的仿佛人在画中般沉醉。

还喜欢三处长镜头的调度:榆树下的两条路、拆迁楼房里里老三“干爹”的对话与另一个空间中的旧箱子和老大夫妇放生时镜头的推远。彼此交错的路线和近乎擦肩而过的人物,升镜头降镜头的混用和视觉焦点的转移,无一不是难以事先预测的惊喜!不同人物的命运借着镜头调度和构图隔空对话,这是最强的加分项。

还有一点最喜欢的,就是很多很多的镜头里,人如此渺小,隐蔽在山林树木和江渚渔樵之间,偶尔的树林阴翳和疏影横斜才能隐约在画面中聚焦到人,这暗中契合了中国山水画的核心意蕴——山水自然,人在其中被庇护也被滋养。这些画面的构图让你觉得如果渲染了黑白色的滤镜,这就是一副真正的古代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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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部分也很美妙。

传统器乐的完美契合让古韵与现代,生活的琐碎肮脏与风景的纯净空灵融合成浑然一体。我喜欢所有的旋律,窦唯对音乐的把控太好了。几段民歌和童谣也恰到好处。

但与此同时,拆迁镜头的杂乱,市井的聒噪,赌坊的眩晕,形成旋律之下的杂音,就像是穿行在闹市当中的江水缓缓流淌而过。这组对照既令人痛苦,又令人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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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主题仍是中国传统的家族。

核心的仍然是那些最真实的生活元素,爱情,婚姻,病痛,金钱,家族矛盾映衬出家族成员之中方方面面的阵痛和为彼此的妥协、争吵与原谅。

中国式的家族就是这样的,争吵也好,埋怨也好,无论多么嘴不对心,无论多么想要逃离,仍然以某种盘根错杂的血脉紧紧连缀着,不会轻易割断和分离。

私人感受上因为太能与祖母与孙女的戏剧线共情,也从中看到许多在赡养老人方面自家的影子,所以这一条线上的戏剧冲突永远是我的泪点,可惜孙女话剧腔普通话的演技实在无法融入以方言为主的基调,非常扣分。

前一个小时的片子几乎句句台词和主题都会提到钱,但导演用空镜,旋律和温柔的江水与缓慢推移的长镜头安抚了一切,克制又温柔。

这才是我曾经想象过的真实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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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影片融入的对传统节俗文化的理解给影片增色不少,比如鬼节拜堂的习俗,冲喜算卦风水的朴实信仰,讲解山水画的课堂,创作悬疑小说的交流气氛。这些给故事带来趣味,也在各个层面成为了铺垫时空背景的文化因素。

新人拜堂,拜天地是拜江,拜高堂是拜老树。敬天,敬地,敬人。这是传统节俗中那些最朴实最干净最震撼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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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导用从山水画中领悟来的独特美学风格去轻描淡写一个家族厚重的史诗,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意味,也有克制庄严的浓烈感,更像是神笔马良点活了的富春山居图。

之前最常听到有人讨论诗意与生活的矛盾性。最真实的日常生活,尤其是经历了许多生活挫折和经历的人生一定是丰富的,鲜活的,最紧贴大地的。但真正忙于生活,沉浸在生活中的人往往已然疲惫于求生,根本没有余力去审视生活本身,也更无法从中得出诗意或者理想化的余味。所以往往小布尔乔亚的忧愁显得大而无当,而真正经历一切的人只想疯狂逃离。

所以诗意总源于生活,可生活在其中的人总是难以发现。但顾导既没完全落入琐事的俗气中,又没全部依赖诗意与理想主义。

这里的诗意像雾气,从不堪入目的生活中不自觉的蒸腾出来,插空钻进了脑海里,不断地飘荡,旋转,氤氲,直到化成抹不掉的印记。

也许因为影片气质太舒服了,跟着视点镜头在船上摇晃了两个小时,像已经在江南过了一辈子一样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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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奇艺的点播只要12块钱,不到一张电影票钱。在我心中,这部电影本应值得大影院更好的对待。这些用心和对中国传统“长卷式美学”如此独特又完整的表现形式非常非常非常需要大银幕把人包裹着沉入画卷之中。

可惜无法看到。可惜。真的可惜。希望会有更多人通过线上点播支持导演,也期待导演未来的卷二以及更多卷。


最后的最后是非常私人的情感表达: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感谢导演给了我一个对江南生活最完整最真实最符合所有期待的梦想成真。

于二零年八月二十八日


春江水暖(2019)

又名:Dwelling in the Fuchun Mountains

上映日期:2020-08-21(中国大陆网络) / 2019-05-22(戛纳电影节)片长:150分钟

主演:杜红军 钱有法 汪凤娟 章仁良 章国英 孙章建 孙章伟 彭璐琦 庄一 孙子康 董镇洋 

导演:顾晓刚 / 编剧:顾晓刚 Xiaogang 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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