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开分9.0收官9.5,提前锁定今年最高分。很多人说看不下去的原因是节奏太慢,那么问题来了,拍出过《隐秘的角落》这种第一集就有爬山爆点的辛爽,这次转性子了吗?看完这期拉片或许你会惊讶,原来第一集用了几乎最快速的节奏、最密集的信息量,告知了观众,角色的身份、性格、人物关系,没有一处闲笔。

全剧第一个镜头从玉米地开始,这片玉米地在剧中反复出现,是剧组专门种植,有人认为这一行为是致敬《星际穿越》,不过为一部剧种一片地在其他剧里也曾有过,比如《雪中悍刀行》里的芦苇荡,结果芦苇荡刺杀那场戏因为打得太慢反而被骂出了圈,《知否》剧组也自己种了小麦,东北又是玉米大省,所以比起种地,以玉米地作为开场反而更像致敬一点。
车里火是假的,窗外景色也是抠图,说明这段是虚构或者回忆。
“整个响、听着”隐晦带出王响名字,同时也是给观众一种好戏开场的台词暗示
镜头随喷气摇向天空,音乐停,时空转换,最后一集里也用了同样的转换手法。
《漫长》这部剧的标志就是圈,这个圈是一代人走不出去的画地为牢,也是兜兜转转回到原点的命运循环。所以从故事到剪辑都刻意使用了很多首尾呼应,在后面的讲解里我们慢慢说

镜头下摇,两边的玉米地没有变,中间的路变了,是铁轨变成了土路?还是这里从未有过铁轨?答案依旧放到最后。
开拖拉机的男人是导演,他吐了一口口水,在唾弃什么?哦,司机停车在撒野尿。拖拉机的尾气对应火车喷气,乘客催促的鸣笛对应刚刚的火车鸣笛,提点速对应第一句台词“再提点速”,每个画面每句台词都在衔接上文,强调王响的身份转换。
音乐起,进片头,一些镜头穿插,红黄相间的小火车,黄色制服和红色旗帜,配上绿色出租车,其他车选的都是白色系,确实很和谐
街边的树叶已经泛黄,说明是秋天
上方绿色火车驶过,下方绿色反向开过来的是王响的车,又一次强调王响的身份转换
所以从第壹章章节名出来之前,就已经在讲第壹章的内容了——介绍王响从火车司机到出租司机的职业变迁

底部白字不太显眼,是当前时间地点,整个画面配色基本只有红黄绿三种,看着就很舒服
饭店这场戏我们直接从打电话讲起,注意下王响的衣服,和背后人的衣服、以及刚刚跟在他后面打饭人的衣服,色调都是一致的,说明很可能是他们司机的制服。
为什么王响在第一集没有穿他标志性的红毛衣呢?就是为了配色统一,突出待会不统一的人。
镜头随台词转向窗外,同时龚彪下车,说明电话里的人是他,黄色内搭很显眼,他就是那个不统一的人。
下个镜头硬切窗外,还专门安排了两个穿着制服的人作前景衬托他的显眼。
喊姐夫,表明两人关系,除连襟关系外,还是开同一辆车的同事。
龚彪的出场戏很重要,这个角色从一出场就奠定了结局,最明显的就是台词直接点出来的泡水车。买二手车说明他是一个不在乎新旧的人,但是买亏了,说明运气不是很好。
他的性格也很明显,爱吹牛、爱贪小便宜、不太机灵,开了十几年车还只学会了听个车门声,发动机有问题都没看出来。但脾气很好,吃了亏也不生气,但有点嘴硬。

台词带出新人物,龚彪老婆丽茹。紧接着就接到车管所电话,发现上午刚过的户上午套牌车就肇事逃逸,车被扣了,运气确实不好。王响龚彪去医院找伤者,发现人已经走了,于是合作偷病历。
车管所和医院这两场戏,除了带出套牌车事件,也在进一步对比强化彪子的彪,和王响的经验老到,塑造角色性格。彪子虽然看车不太行,撩妹倒是挺会,这是本集彪子撩的第一个护士,却已经至少是他人生中撩的第三个。

桂英风味烤肉,马大帅的一个彩蛋。另外,这家店的选址也很讲究,刚好被一个大下坡拦住,所以整部剧在这家店里的三场谈话都不顺利。(第一次是寻找伤者﹣失败,第二次是马队询问王响动机﹣不欢而散,第三次是马队想看卷宗﹣被小李一口回绝。相比之下,剧中路边摊的出现往往预示着事情会顺利:早点摊第一次出现,是龚彪摇人帮他找套牌车,最后也确实找到了;18年前王响和马队在包子摊的一场谈话,定下了搜寻下水口的破案思路;18年后王响再次找到马队相聚包子摊,想请他通关系,马队也帮他们联系了小崔,并靠小崔的线索抓住了邢三儿;最后一次是烧烤摊,马队和龚彪盯买套牌的人,最后也成功抓到了人。)
这是第一场,他们想通过病历单找到伤者,结果发现信息都是伪造的,龚彪点的酒,王响看出是假名,酒作为报酬被王响喝了,那龚彪就不能喝了,因为要留一个人开车。
音乐起,营造一些喜剧氛围,几组找人场景的硬切穿插。这里为什么要让两个人分开?因为前面已经展示完了这两个人的性格和关系,套牌车事件也进入一个瓶颈期,下面就要延伸讲他们另外的关系网,带出其他角色了。
龚彪最重要的是和丽茹的爱情线,于是他回了家,王响最重要的是父子关系,所以他会去找儿子。
龚彪家里这场戏比较细节,“咱们厂”后面的徐姐,点出丽茹和龚彪以前是一个单位的,年轻版徐姐是任素汐演的,年老版换了个人,怕观众认不出来,所以特意加上了桔梗的台词强化联系。
从冰箱里拿出酒和胰岛素,已经到了日常要打胰岛素的程度,还是经常喝酒,加上前面看不出车泡过水、在加油站打电话还差点想抽烟,都说明龚彪是一个不太称职的司机,日子得过且过。
“谁动我胰岛素了”这句台词丽茹演员解释过, 没人动过胰岛素,不是丽茹拿去当麻药打了,也不是带人回家蓄意谋害,就是彪子自己搞错了。一个对工作都不上心的人,难道你指望他对药很细心?但总有人喜欢以最大恶意揣测女性角色。

这里徐姐为什么怼龚彪?我们来注意听下台词:
对面骨头店做得好,而徐姐冷面馆交给了妈妈,很明显冷面馆经营得不太好,要不然徐姐也不会为了省钱来丽茹这割双眼皮,龚彪起的这个话头就让人不太高兴,所以徐姐都没搭理他。
“呛个锅不麻烦”,这话的意思像是让丽茹先别做双眼皮了,先去给他下面,合着人家花钱来消费,还得中途等他吃个饭,不满加剧。此时徐姐的手不耐烦地动,已经憋着气了 。
丽茹没理他继续干活,他又说……这话虽然是说球赛,但时机不好,听着很像是埋怨丽茹没去给他做饭又干起活来了,不让他省心。同样的不巧前面已经出现过了,在对讲里骂套牌车,被乘客误以为是在骂自己,只好给人停表以示道歉。
这场戏就解释了后面徐姐生气的原因,乘客会误会,同样是消费者的徐姐也会误会,所以徐姐才会阴阳怪气。也侧面说明彪子心直口快惯了,不吸取教训,是够彪的。
最后还是丽茹退让了,让龚彪出门买葱,回来她给他下,但他没有去买葱,而是上了天台喂鸽子,又一个小插曲,邻居骂他不收拾鸽子粪,(公共天台)还是爱占点小便宜。一个典型丈夫形象,在家不做家务,在外不收拾烂摊子,永远的甩手掌柜一枚。
从后面的剧情里我们能知道,丽茹是不能生育的,《隐秘的角落》里张东升不能生育,所以老婆养猫作为慰藉,这里丽茹不能生育,龚彪养鸽子也是一样的情感替代。下蛋挣钱只是顺带的理由之一,不然彪子也不会在决定离婚的时候把鸽子放飞了,他放弃的是爱情,不是赚钱的心。所以这里写爱情线的时候才会带出鸽子。

王响这边就是让观众知道王响有个年龄差距很大的儿子叫王北,要考美院,王响还主动提出要陪他去北京考试顺便玩一圈。
这里一个细节是王北递水,这句话说明王响不是纯粹无聊才演戏,是看见王北被骂了,怕这时候找儿子聊天又惹店长不快,索性装作找茬。跟隔壁龚彪对比,情商可就差太多了。
但是这个情商,结合王响以前很容易得罪人的性格看,就很让人唏嘘:一个不会做人的人,后来变得很会做人,除了时间,一定还经历了很深刻的教训。
最后这瓶水王响拧开又递给儿子喝了,简单的一来一回,父子情深的印象就立起来了。
父子情刚建立完,立马又接到电话,回归套牌车追查,看似东拉西扯,其实节奏非常赶。
又一个硬切转场,第一集除了最开头那个摇向天空的转场,其他基本上都是固定镜头和硬切,为什么呢?到这集最后我们就知道了

修理厂这段,王响的策略就是“高端的猎人以猎物形式出现”,但是他的每个行为都是很有目的性的:先堵住出口,让套牌车不好轻易跑掉,然后把套牌车保险杠踢坏想引来车主,前面老板没出来时他已经摸过一次排气管了,知道人没走远,这里又摸一次是在演给老板看,怕他穷追不舍的要联系方式让人起疑。
注意这个偷窥镜头,是谁的视点?是第三人的。说明修理厂里除了王响和修理工还有别人,很有可能就是套牌者,那待会车被开走就不算突兀了。
然后就是套牌车撞车跑路,这里开车的人是谁?镜头很刻意挡住了司机的脸,后面剧情也没明说是沈辉还是沈栋梁,但我猜是沈栋梁,因为沈辉说他不知道车撞了人,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至少他警惕性没有这么高,被找到时也很配合。这种一有风吹草动就撞车跑路不惜轧人的作风,就很沈栋梁

这里能看到,王响的车也被撞坏了保险杠,两辆车是公平竞争。记住这句“能耐呀”。
龚彪说“姐夫以前开火车的”,回收章节名,这是第一章第四次强调王响火车司机的身份了。
飙车戏我们略过,紧张刺激的飙车配上喜剧风格音乐勉强算个声画对位吧,这个不太重要。这段感觉更多还是一集过半了来点快节奏的拉回观众注意力
直接跳到最后,“门瘪了”这句也有点小小地预示结局,钻进玉米地甩开王响开车跑了之后,又是一句“能耐呀”,嘲讽开头打脸结束,所以整场飙车戏也做到了首尾呼应

巧云按摩和药店这两场戏很有意思,没加音乐纯靠台词和剪辑制造趣味性,我们来看下两边的穿插——
王响这些年情商变高了,正直还没变,上一句评价完“彪子就是嘴厉害”,下一幕就转到彪子在这吹牛,让观众看看他的嘴有多厉害
明明是王响飙的车,到他嘴里全成他的高光时刻了,还记挺牢。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彪子永远爱消毒水味。
注意这句话:“炝锅面”,再回顾下之前他在家怎么说的,“炝个锅就行”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要吃,到这就成家里没饭给你吃了,看见了吧,男人的话一句都不要信,在家当大爷在外装可怜,谁信谁倒霉。
哥俩互评得挺默契,同样台词又切回去。
拿着退休金,说明王响是正常退休了的,当年下岗名单里没他,估计之后厂长下台了他也没下岗,而第九集巧云连办个退休都难上加难,彪子更是从大学生沦落成买车都得偷拿老婆钱,相比之下王响已经算顺的了,如果家里没出事的话。所以王响那么护着彪子很能理解,一方面是他性格,另一方面丽茹和彪子也是他撮合的,最后彪子丢了工作,而他正常退休,总归还是会看不得彪子过得不好

关灯,肢体接触,暧昧氛围起来了,另一边也跟着开始搞婚外恋。
“我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重感情”这句话,就凭前半集展示出来的龚彪形象,他说这话小露不信,我们也不信,要一直到很后面,我们才明白原来这句最像玩笑的话竟然是真的
这边被女方拒绝,另一边被男方拒绝,两边始终保持同步。之后两边的互动就结束了,下面就是在铺垫过渡下一段剧情了。
在家要被催着关门也不给老婆做饭,在外倒惦记着给别人买粥怕胃寒,也记得锁门了半夜不安全,还得是男导演最了解男人,哪有不懂得呵护人的男人,就看想不想呵护你罢了
这里龚彪一定会出门,因为要留小露一个人,才好继续接下来的剧情,也是最重要的线索,拍背影照
买药人不出声,和前面病例单不写性别一样,都是刻意制造悬念,不让观众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是沈墨?是傅卫军?是隋东还是王阳?ta不出声,那就都有可能

药店戏结束,到王响家,王北出门上夜班,出门前他爸说了声:“到店里给我个语音”
影视作品里一旦出现这种叮嘱,往往就是要出事,所以这个时候可能就会有观众猜,是不是王北要变受害者,进命案悬疑主线了?要往后看才会发现,只猜对一半,案子确实有,只是早就发生过了,在王响另一个儿子身上。
原来王响那句叮嘱不是戏剧上的预示,而是一位父亲的创伤后遗症,但这份伤痛在当时没有观众意识到。
这部剧的风格就是「情绪后置」,先用平淡的叙事让观众不设防地进入角色的生活里,再在遥远的将来引爆早已埋下的炸弹,回头看,才后知后觉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里满是伤痕。所以这部剧前期看似轻松,后劲却格外绵长厚重。

就像王阳的存在,在前半集也一直被藏着,王响没穿红毛衣,也不像大众想象的失独老人那么悲惨,他有个摆在明面上的年轻儿子,没人提及他的家庭曾经遭遇过什么。这些延迟揭晓,都是故意的,为的就是给观众更有力度的情感冲击。
比如,王响看见背影照之后,为王阳做了顿饭,这一幕明明应该是沉痛的、悲伤的,可偏偏下一幕的欢乐配乐要声音先入,误导你,让你暂且没法意识到这顿饭的意义,还沉浸在导演伪造的喜剧氛围里

回顾整个第壹章,介绍了王响、龚彪2016年的身份、性格、职业和关系网,通过套牌车事件引出了一个背影,但并没有顺着这条线继续铺开,而是直接跳到了第二章
第二章,从章节名就能看出来,还是在介绍王响,只不过这回是98年的王响,大家可以注意下,整个人物塑造的侧重点都完全不一样了。

98线第一次出现,用广播提示了下时间线切换,注意广播提了一嘴金融危机,也算个小小预警
你看这个火车外的背景就没有那种虚幻的抠图感啊,所以上期视频有人说三毛特效是因为这种老火车都在博物馆里,这里就能反驳了,那个抠图明显是故意做成那样的啊,这里背景就做得很真实,为什么要做那么假呢?我们最后总结的时候再讲
下面白字依旧不太显眼,还是当前时间和地点,桦钢总厂,1998

第二章的重点就是介绍过去的王响性格有多讨人厌,从下火车就开始
司炉工尿急想先下车,被他教训不懂规矩,司机是老大,得老大先下车,其实这个时候与人个方便又怎样呢?又不会动摇他司机的权威,但他就是不懂变通,很看重这个荣誉,也因此容易得罪人
然后他还是慢吞吞下了车,司炉越过副司机,赶着上厕所去了,所以最后得罪人的只有他一个,他自己还也不高兴

然后就硬切到浴室,聊到港商跑路,工厂停工,这个时候桦钢的倒塌就已现端倪,但王响还是很盲目地坚信厂不会倒,下岗潮最受打击的就是像他这样老派的、以为铁饭碗就能一辈子的人

刚提到工人闹事,下一个镜头就切到闹事现场,马队出场,自我介绍,无辜被打,场面很热烈
与此同时,工厂里面,有人在抛尸,真正的危险总是静悄悄地发生
切过来的第一个镜头给了摩托车,长达3秒,所以摩托车是个关键线索,即便你现在没有看清他的脸,后面凭摩托车也能猜到这个男人是谁
注意看下,他走的时候车后面还有一袋,所以扔在王阳家楼下那袋是故意留的,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因为他们那个时候是想要伪造成死者是沈墨的,所以把有断指的那袋扔到了王阳家附近,最后警察也确实找了王阳,王阳从警察口中得知沈墨去世,于是很崩溃,到处找沈墨和傅卫军

继续王响这边,看到老太太翻垃圾桶,小声嫌弃还不够,还要大声批评
很有觉悟的口号,还是在塑造人物形象,集体荣誉感强,好管闲事
老太太头都没抬,说明之前被他说过很多次了,已经习惯了,懒得搭理他

王响回家,这段最主要的是介绍美素出场,所以回家第一句就点出药
然后就是各种大呼小叫,嫌弃老婆没给他做饭吃,这已经是他第二章开始以后嫌弃的第四个人了,目之所及的每件事每个人他都得说两句,这个特质会维持整个第二章,非常鲜明

美素出场,怀疑自己生病,病是她这个人物的关键字,忧思过重也是她这个母亲的特质,但是这个时候还没有透露她到底得的什么病,一直到后面饭桌上互呛才点明
王响继续怼天怼地,台词提到了王阳,从他们的聊天氛围里很明显王阳是他们的孩子,那么问题就来了,前面出现过,王响的儿子叫王北,那王阳去哪儿了?一个悬念轻轻地出现在了这场家常谈话里

王阳这里的状态,是已经杀完人了,所以很惶恐,魂不守舍的
硬切到楼下,老奶奶捡到了碎尸袋
这里用到的是希区柯克的炸弹理论,前面已经交代了抛尸的镜头,这里同样的袋子再次出现,观众就能猜到里面是尸体,但是剧中的角色不知道。那么在这颗炸弹爆炸之前,也就是老奶奶发现袋子里是尸块之前,观众的心会一直被提着,增加悬疑感,所以发现尸块的时间会一拖再拖,中间不断穿插王响家的聊天,扔易拉罐打断拆袋,包括老奶奶行动迟缓,都是为了吊足观众的胃口,在爆炸的边缘反复试探

同样的手法,范伟之前跟张颂文合作的一部单场景悬疑片里运用了很多,叫《不速来客》,屋子里不断出现新人物,每个人的出现都让现场变得更加复杂
一开始以为是范伟偷东西被抓,后来发现房间里有死人以为是张颂文杀的,再后来发现杀人之前还有很多事
同一个故事,在多视角、不同角色的阐述下,变得完全不一样,很典型的复调叙事结构
这种剧本就很爱用炸弹理论,比如这段,屋子里已经有了两具尸体,而这两个人刚刚从房主口中得知五分钟后有人要来交易。他们要伪装成房主,但他们不知道交易内容
这里的炸弹就是他们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就会没命
所以交易对象来了以后,在门口有很长一段对话,也是在吊观众胃口,让观众提心吊胆两个冒牌货会不会一开门就暴露?结果新来的这俩西装男也不认识房主,第一关就算过了
然后聊天过程中又让范伟说他们的交易内容,又是濒临爆炸的关键时刻,被他灵机一动伪装过去了,这种设计都是炸弹理论,核心就是观众知道、角色不知道的那种即将捅破窗户纸的紧张感

《铃芽之旅》里还有一种变形应用,就是蚓厄在东京上空那段——
设定里女主是可以看到蚓厄的,观众之前一直是女主视角,所以也可以看到蚓厄是如何铺满整个东京上空,然后当蚓厄长到最大,突然,切换到普通人视角,他们完全看不见头顶的危险,还在其乐融融地过着幸福的日常生活,散步、聊天、陪小孩子玩
这种巨大信息差陡然呈现在面前,是很震撼的
片中角色越是无知无觉,观众越为他们感到恐慌和同情

上期说到老奶奶打开碎尸袋,还没来得及反应,镜头立刻切到马队,是刻意延缓“炸弹”爆炸的吊胃口小技巧。
我们直接从王响这边开始,美素听到警笛心里发慌,把补觉的王响叫起来。王响出门看情况,一路给围观群众一顿批啊,路过的狗都能被他训两句,这里还是在塑造他好管闲事爱教育人的主人翁形象。所以王响被批评“爹味”很正常,因为剧本在97、98线对他的刻画就是放大且批判这种爹味的。
比如,谁看“滴答滴答滴”这段时不会觉得王响太落伍呢?最后剧的内核也还是“打个共鸣的响指”,是王阳写的,而不会采用王响的“嘀嗒嘀嗒嘀”。
这种爹只有在失去一个儿子以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伤人的,16年和王北相处时就明显好了很多。

邢建春第一次出场,利用三种称呼,层层介绍他的身份,也表明了他俩的关系不咋地。邢科长怕血,把王响推过去,注意这里两个人的自我介绍,是个对比,邢科长说话时给的是正脸,还握了手,很正式的一个认识,到王响这就随着介绍走出了画外,响亮的响,但声音很小,也没人跟他握手,并不怎么受重视。
整部剧王响的两次自我介绍都是这样,这是第一次,还有一次在车管所(第七集)人家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就把门关了,叫是叫响亮的响,实际上一次都没响成功过。

也暗示了他的自我认知和他人眼中的差别,他觉得自己是桦钢老员工铁饭碗,其实在第一批下岗名单上,他觉得自己到哪儿都能说得上话,其实没人把他当回事,最后他认清了现实,不再那么挺直腰杆骄傲地说出自己名字,却还有个人形容他用的是响亮的响。就是巧云。这也是巧云和王响感情线里最打动我的点,巧云是真的看见他的好,也记得他的荣耀,哪怕别人都把王响当一个固执的老头,巧云眼里他还是那个响亮的王响。这个就得是一起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能拥有的惺惺相惜。

之前看到个剧评说得特别好,说《漫长》找回了工人的尊严感。并没有因为他们是那个年代的人,是工人,是陈旧的底层的,就俯视他们,现在很多作品对工人、老人、穷人是有一种俯视心理的,但是《漫长》里,他们或许人生不那么如意,但也还是智慧、坚韧、多才多艺,会有人记住他们的闪光点,也会被真心地敬佩一句“还是你行”,这点很动人。

扯远了,继续说回第一集。王响跟马队握手,这里我还是有点没懂啊,为什么刚刚特写伸手进去捞了,下个镜头手套还是白的,好像也没有扔一层手套的动作,感觉有bug。
然后王响就吐了,吐完说了下人生履历,这是最快速让观众了解角色的方法,也表现了他对桦钢的熟悉。就这几句,王响、孙桂兰、马德胜就都介绍完了,多方便。

然后就开始铺垫彪子丽茹的感情线,交代彪子身份,以及他为啥一辈子都爱消毒水味。
这里镜头很有趣,景别每次拉开都多一个人在场,从二人世界到三人电灯泡再到四人大杂烩,老太太坐那是为了有个人听王响吹牛,方便后面龚彪丽茹互动,一听是美女亲戚龚彪态度立马热络了。
所以镜头也可以增强喜剧效果,类似的用法在《武林外传》里也有,第65集,这集时间线跟前一集隔了几天,所以开场是白展堂打破第四面墙,对观众介绍他现在在装病。然后景别拉开,露出旁边关怀备至的佟湘玉,跟刚刚真实的心声一对比,就显得老白装病骗人恃宠而骄的嘴脸更加可恶,加大反差。
感觉近几年国产喜剧大多都是在台词和肢体上下功夫,结合镜头的少,倒也不是没有,要细说的话又扯远了就不列举了。

这里王响说他是季节性反胃,前面跟马队也是这么说的。这个说法我印象挺深,也一直在想为什么偏偏用“季节性”这个词。我的理解是:
碎尸案是王响第一次季节性反胃,后面看见大爷尸体又发生了第二次,但是整部剧里王响并不只见过这两次死亡,他还送过彪子走、也抱过美素尸体,都没有这种反应,所以这种呕吐不是对尸体或死亡的不适,而是对凶 杀 案。
《漫长的季节》是秋季嘛,我们都知道,第一集就讲到了第三章,后面整部剧都是第三章,一直到最后结尾观众都快忘了还有章节这回事的时候,才终于进行到了第四章。但我觉得这个「季节」也不光是形容像秋天一样温暖又迟暮的90年代,还是指王响的心理状态。
因为大家都说王阳是自己淹死的,但王响觉得王阳是被人害死的嘛,就像这场呕吐一样,只不过外人惨死他可以表现成外在的反胃,对儿子枉死的不适却是长达20年精神上的消化不良。他消化不了这个噩耗,更无法接受跳河自杀这种结论。直到最后沈默揭露了真相,他终于接受了儿子的死真的是意外,没有凶杀没有冤情,这场漫长的季节性反胃才得以痊愈,他咽下丧子之苦,接受了人生的换季,那场代表冬天的雪才会落下。
我觉得用“季节性”这个词可能有这层意思吧。个人观点,不同意也无所谓啊。

继续回到第一集,尸检报告说死者是年轻女性。出第三章标题“那个人又回来了”,是王响后面的台词,但注意,英文是“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所以中英文标题已经暗示了,王响以为的悬疑犯罪,其实内里是场爱情故事。

然后又一次时间线切换,依旧是底部白字,交代现在是97年。这部剧的时间线切换确实不太明显,得靠观众自己看,第一集还有个字幕提示,后面就几乎没有了,对于部分观众其实是比较难 看明白的,好在腾讯出了个弹幕倒流功能,每次一切时间线,弹幕就倒流,不知道是不是为这部剧特意发明的啊,反正我是在这部剧才第一次看到的,也确实帮助很大,开着弹幕一眼就能发现插回忆了,比底部字幕明显很多。
就很难不想到另一个频繁切换时间线的《繁花》,越对比越能看出,王家卫为了照顾电视剧观众有多妥协,每次都把年份打得巨大,你哪怕开2倍速也能看见哦这是插叙。搁王家卫电影里哪可能弄这么明显的提示啊,每次呼应前文还把之前镜头重放一遍,真的用心良苦。第一次发现墨镜原来这么平易近人,很可爱。

王阳跟同学这段对话主要就是交代他没考上大学,为王响要他进厂,而他要去打工追沈默做铺垫。交代完,同学就走了,这里的音乐蛮有意思,随着王阳戴上两只耳机,单声道变双声道,切情歌,开始画内音转画外音,配合升格镜头浪漫氛围就起来了,显然待会要有一场王阳期待已久的邂逅。
你看这个情绪转换多么迅速,而且只用了声音变化和一个慢镜头就完成了,所以我第一期说第一集用了最快速的节奏不是夸张,是实话,这集真的是紧锣密鼓地在塑造人物和建立关系,镜头精简到删无可删。

紧接着女主出场,都不用王阳抬头观众就知道他肯定要坠入爱河,氛围都烘托到这了是吧。
前面说了死者是年轻女性,后面出场的年轻女性就是沈默,那观众自然会怀疑她是死者。
沈默的出场很多人分析过,我就不赘述了,主要是她的影子,人未到影子先到,跟后面另一个镜头很像(第五集大爷跟踪沈默看电影)他们都给对面留下了人生的阴影。沈默手上拎的袋子,很容易想到碎尸袋,也是她的代表物。一袭白衣,很朴素的学生装扮,一脸纯洁,老师看了都会觉得是王阳在骚扰她,看这个柔光打得,多纯情初恋感。

下一个镜头,就是你们老提的神级转场。
刚浪漫了没两秒,就跳回了悬疑凶杀,看看这个情绪转变拿捏得多么成功,省掉了很多不必要的镜头。
前面看向沈默,这里看向警车,明着把沈默和凶杀案联系起来了。至于到底是沈默被王阳杀了、还是沈默把别人杀了?那就是给后面留的剧情钩子了。
雨接雨,回到王响家,王阳浑身湿淋淋的,又一次和水强联系。

第二章结尾,王响做了一桌子菜,对面没人,现在对面有人了。
第一次看的时候你们对这段剧情是什么理解?
我们二刷能意识到这里时间线又跳了,因为案子发生的时候王响没这么老。但第一集的观众还不知道,所以连着刚刚的镜头,就很像是王阳刚在楼下看见了警车,失魂落魄淋雨回家,想告诉爸爸自己做了什么,但是爸爸不让他说,或许是不愿相信儿子杀了人,也可能就是故意想包庇。王响说这句话时表情是带点狠的(这回爸肯定给你个交代),演一个为了保下儿子罔顾法律的父亲也说得过去。
我是从哪里意识到王阳死了呢?在看到水捞饭没动时。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也有这样的镜头,那个父亲患有阿兹海默症,经常出现臆想,记忆也是错乱的,但他不相信是自己出了问题。直到某天他去吃饭,站在饭厅外听到女儿女婿说想送他去养老院,然后他走进去,坐下吃饭,吃完饭,他跟女婿吵了一架,然后他起身去拿鸡肉,再回来,听到了跟刚刚一模一样的对话,像陷入了循环,不同的是,这次他看见女儿盘子里多出了餐余,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
此刻的我就和他一样,被所听所见蒙蔽了,只能靠细节的不对劲,确认眼前的画面并非真实。
不过辛爽还是贴心的,怕观众错过饭的细节,最后落幅定格在了遗照上,直接揭露了王阳的死。时代的火车滚滚而过,发出哀鸣,王阳和它一样,都是王响回不了的过去。

很多人说《漫长》第一集节奏慢,半天不讲碎尸案,还老跳时间线。其实论功能性,第一集完成得很好,几个主要角色的性格、生平、人物关系都非常快速地介绍清楚了,三条时间线也出来了,碎尸案和王阳的死也告诉观众了。我反倒觉得三四集是跑得比较远的。不过显然《漫长》的核心不是悬疑,想讲的本来就不是案子而是人,中间荡开几笔去拍些家长里短估计也是故意的。
影视作品有热开场就有冷开场,《隐秘的角落》上来就是张东升爬山是热开场。最好笑的是《繁花》,第一集不就是宝总车祸嘛,很典型的热开场,为了给观众点刺激,结果因为车祸后用的配乐不对,开播当天就被嘲是小郭敬明,我都替王家卫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待在自己舒适区,没准口碑还能更好。
《漫长的季节》当然可以第一集就给你看一个人咔咔在那杀人分尸,要留悬念只要不拍出凶手特征就行,总够劲爆抓人眼球了吧,但,它还是选了冷开场,拍波涛之后的日常生活,一个碎尸案一整集没有一个血腥镜头,把每一个冲着暴力、犯罪、人性之恶来的观众都给气跑。
从这个选择能看出信任的分量。
有主创对观众的信任,前四五集都在案子外围打转,很漫长的铺垫,这得是相信观众能看得进去才敢这么拍。
也有观众对主创的信任,比如我是听了秦昊拍摄时说《漫长》比《隐秘》还好看,就非得看看这是什么神剧能有这么牛的评价,好在这话不假,那辛爽下部剧我会给他更多集机会,信誉是累积的嘛。

顺便把第一期里提过的点补全,最开头这个火车,我为什么强调窗外景色是抠图,而且是故意抠得很假?因为这辆火车其实不是开局介绍王响火车司机这一个用处。它的目的地是开往最后一集,王响说“往前走别回头”那里。
《漫长》这个剧的特点就是圈,从剧本到剪辑都有很多刻意的首尾呼应,这辆车就是其中之一。不信你看,第一集每条时间线第一次出场都有底部白字标注,唯独这辆车没有,因为它不属于任何时间线,它不是王响拦着司炉工不让上厕所那天的前文,而是他还没经历人生苦痛时过去的每一天。
这辆车就像书的引子和后记,是独立于章节之外的内容,所以故事是从王响开起出租车开始,到王响倒在玉米地结束。在这之外,就不是故事,而是王响跟自己的精神交流了。
这个想法我第一期就想说,但因为跟结局有关就说放到后面讲,有的人一听我说窗外景色抠图表示虚幻,就说我瞎扯。所以看出来了吧,我三期视频才半个多小时都有人等不及看我回收伏笔就开怼,更别说十几集的剧了,所以《漫长》这种前期铺垫后期发力的设计确实需要勇气。

最后说下我对结局的感想,恰好可以用上那句流行语“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
即便你在一条既定轨道上开了30年火车,以为会和它相守一生直到退休,可意外总会来临,你会被迫脱离预设好的未来。
即便你在这条道路上昏迷过,失去妻儿,也想过在这条铁轨上结束生命。但你的人生其实并不是,只能走这一条路,起身离开,不远处就有新的希望。也许很多年后你会发现,往日的怨怼或许只是一场误解。
当然,这样的人生忠告总是很难听从,哪怕它出自未来的自己之口。
只不过如果有天你真的心灰意冷走向绝境,哪怕没有命运的编剧为你送来一声王北的啼哭,也可以回想一下此刻自己内心的声音。
希望新的一年我们都能继续往前走,别回头。


漫长的季节(2022)

主演:范伟 秦昊 林晓杰 陈明昊 李庚希 史彭元 张宥浩 蒋奇明 李感 

导演:辛爽 / 

漫长的季节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