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3-03

小小的家:小小的回忆录

很久没有看到这样一部让人小心翼翼的电影了。
《小小的家》讲述的是日本昭和初期至二战结束这一段时间中，围绕着东京郊外一座红色屋顶的小房子以及居住在其中的人物所展开的故事。
故事原作为中岛京子的同名小说，导演是日本国宝级导演山田洋次。关于小小的家的背景、题材以及剧情的讨论已经太多，这里就不再锦上添花的复述了。
电影单单从摄影上就值得推崇。
导演在全片几乎所有的镜头选择上都采用了固定机位。没有摇臂，没有推拉、升降，这些在摄影概念里来说，几乎是会让镜头变得初级、单调、乏味的自杀式行为，在这部影片中却显得尤为出彩。
摒弃了大量的镜头语言之后所呈现出如同写真画面一般的静态美感是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到的。配合极其细致的用光，似乎所有的室内镜头都选择在阳光能够直射进室内的黄金时段开机。落日或朝阳越过院墙斜斜的照进屋子里，在固定机位的静态镜头下，勾勒出人物的金色轮廓，仿佛拥有一种穿透时间的美感，能将整个故事的影子拉长，却又简洁而不造作。
地板永远是一层不染，擦拭到近乎褪色的木制家具与整洁到严苛的布景摆设，一面透出的是片中女仆多喜的勤劳细心，一面是让人小心翼翼走进这间屋子时对其整洁细致的屏息感。仿佛我们永远是那个时代的旁观者，站在画框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生怕惊扰这个小小的家和那段已经过去的遥远年代。
而在故事的情感上，同样称得上是小心翼翼的静态的美。
从全片来看，几乎没有任何冲突而紧张的剧情，即便对松隆子所饰演的女主人婚外情部分的描述，也只是平铺直叙的娓娓道来，并未刻意营造人物的冲突和紧张感。而面对战争的残酷，以及被迫的分离，也仅仅使用了极其简洁的叙述手法——是老年多喜的回忆录中淡淡的写下的一件往事而已。
似乎一切都是平静的，小小的。没有跌的起伏的故事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爱恨离别。有的只是面对那个遥远年代的小小怀念以及无奈，又及小小的未能成形的爱情。
这本应该就是一个小小的故事，也确实从始至终导演都未曾希望用剧情来打动我们。
但直到看到结尾处，老年多喜写完回忆录中关于爱情的那一幕：“就这样，坡道上的小小的家的恋爱就此结束。“ 她写完，泪水便掉了下来。
迟暮的老人伏在案上放声大哭，年轻的孙辈闻声询问着。
“为什么哭了？“
“我啊...活得太久了...呜呜呜呜"
活得太久了。是怎样人生才会有这样的感慨，似乎对这世间再无留恋，即便有遗憾也永远没有办法再弥补了。
那种极具穿透力的悲伤，就在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将观众淹没。
这同一个镜头在结尾段落里一共出现了两次。第一次也许是有些令人不明所以的。
而第二次，通过年轻孙辈回忆离世前的老年多喜而呈现出来：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秋末，从大学回家的路上路过婆婆家推门而入后，婆婆的样子...“
那个伏案放声大哭的老人，抽泣着，哽咽着的说:
“我啊...活得太久了...“
苍白的发髻，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抖动的肩膀，几近哽咽放声哭泣的迟暮老人。
像是蝴蝶煽动的最后一个翅膀，埋藏在平静画面下的巨大悲伤，让人再也抑制不住眼泪。
但所有流泪的人也都在此刻明白，能够掉下来的泪水，便让一切都愈益释然了。
而全片，也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很喜欢黑木华所饰演的年轻时代的多喜这个角色，和松隆子比起来，并不惊艳却十分耐看，是一种很小心的美，多一分怕太美艳，少一分怕太平庸。而性格亦然，小心翼翼，本分守己，每一件事情都做得极其细致，这也很符合那个时代下日本女性所具备的美好品质。
从摄影、故事情节再到人物表现上，导演的每一步都运作得严谨而细致，也正是这样一部，让人小心翼翼的，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小小的电影。
在某个阴雨绵绵没有阳光的下午，让人感动。

北呈
2019-0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