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10

泰勒丝主观视角下的自己与我的猜测相差不多:她一种颇为谨慎的聪明,对自己的过去有着清醒的认知,对自己的未来却也因为世事的无常而感到不安和迷茫。交织在一起是对自己清醒却又迷茫的犹豫,在确定与不安之间,徘徊在肯定自己价值真理的门外。

这种聪明不是野心支配下的小聪明,也不是过于超然的大智慧,一种十分适合入世的聪明。纪录片泰勒丝对自己和唱片工业认识的清醒,她明确知道每个歌手都要有一个“卖点”,她表示对于她就是她的“故事”。纪录片一个引用说的对:泰勒丝就是现代唱片工业。

《lover》专辑和《ME!》诞生的整个大的背景,是二获格莱美年专之后,她内心最本质的困惑:Oh God!What now?这个质问具有终极性。没错,她陷入了虚无主义危机了。对此她对自己当时处境的比喻非常居然象征性:到了山顶。山顶的隐喻源远流长,在古希腊神话中就存在一个永远循环在推巨石上山的人。循环往复,显得一切毫无意义。

数字专的成功,overparty事件对于她价值肯定的毁灭,蛰伏到了《reputation》的泰勒丝有两条路:拥抱内心的价值,或者重新上山。

从事后的事业发展来看,我个人认为她是重新上山了,《lwymmd》漂亮的回马枪,又让她重新品味到了将价值肯定置于社会上其他人的甜头。但显然,见过大风大浪尝过这样甜头的她,就尝到这点自然是不肯满足的。接着她又做了什么?《ME!》显而易见是一次预设成功的铩羽;《reputation》在格莱美的失利对她来说,是再明显不过的失落;涉足政治,但还是因为没有“make a difference”选举结果而怒写一首歌,并表示“I can't believe it”;《you need to calm down》和《the man》是性别议题的一体双面。

其实我们再来审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些东西真的能让她跨过2009年vma事件,刷🐍事件的噩梦,不再进入那种价值破碎的绝望处境吗?我想答案很明显。连她自己都很清楚,所以在结局,她对《ME!》创作动机的表示是,年龄危机之下,她也不知道社会还会容忍她成功多久。

我概括,就是“她要赶快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做二十多岁女歌手还能做的事”。言下之意是:三十岁的女歌手在唱片工业的世界里已经不能做了;让我还有机会,最后取悦一次唱片工业吧;趁还能这样成功一次,我再来成功一次吧。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抓紧机会讨好市场一次,让我泰勒丝内心的价值感在满足一次。See,她清楚的明白当她把自己的价值置身于社会的评价时,她就是在玩自陷风险的赌博。

这个纪录片完全可以叫为《Making <ME!>》,是成功焦虑、年龄焦虑、性别焦虑下,她的精心策划。事实上,这样的精心策划从《ME!》之后随处可见,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她的songwriting创作开始纯粹的making fantasy了,开始纯写故事了。《lover》专辑,以及2020年双专辑都有这样的创作。她的焦虑已经不敢让她只靠她一路以来成功的那一条秘诀了:在真真假假的songwriting之间“贩卖真实”。她太害怕失败了。

而这致命的一切焦虑的终极是这个世界的两个危机:资本主义和虚无主义双重危机。一方面是唱片工业对于歌手事业不能失败的难以容忍,你也可以叫它“资本主义不相信眼泪”;另一方面是泰勒丝本人对自己生命价值不能得到满足,所可能出现的虚无感的无法接受,用她自己的原话就是“I want to feel good”。前者是资本主义的焦虑;后者是虚无主义的焦虑。所以我说这是当下这个世界所遇到的共同哲学考验,人人都需要物质充沛,人人却又渴求物质之外的价值满足。

纪录片中她对男女歌手职业生涯不公的表达非常有力。但有多少人真的想过,这样性别不公的背后其实是她最后强调的那句:否则你就没了你的工作。这是资本运转的逻辑,由于男女性别客观而造成的结果。

说实话,看完这部纪录片之后,我对于《lover》专辑失落了不少,是因为我忽然惊觉,其实泰勒丝的成熟远比我想象的要少。(不过我还是要说,纯粹形而上的音乐创作的方法上,她还是更成熟了。)

但我觉得对于她来说,她还是幸运的,再重新自陷风险的同时,她也能凭借聪慧感觉到真理的存在。那就是脚爱闻女士。因为整个纪录片我只相信她有一个瞬间是真的感觉到价值的,那就是她给脚爱闻弹唱《call it what you want》的。在其他貌似光鲜的表面,镜头没有剪辑到画面中的现实里,她不可能摆脱光鲜后如同黑洞般无尽的空虚感。

她的聪明让她能够走到真理的门外,叩响门内的回声。这一切听上去如此清楚,满足,有力。但门外的浮华的一切,泰勒丝终究还是留恋的。对此,我只能说:good luck,taylor。


美利坚女士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