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3-01

琅琊榜:关于《琅琊榜》的政治不正确脑洞数则

几周前被家长安利去补了《琅琊榜》。多年不看国产剧，感觉人设服装和美工的确考究得耳目一新。然而大概是小时看多了历史上的厚黑段子（特别是资治通鉴里真实的南北朝一段），对剧情不打感冒。下面容我抛开原作开脑洞，有捧有黑，没有不尊重作者之意，请真爱粉切莫在意。

1、关于“为何一定要皇帝亲口承认错误当朝平反”的问题

南梁的设定首先就不是一个高度集权的封建王朝。兵权分散，地方军阀和公民（黑）社会相对强大，相当于中世纪欧洲的弱封建。相对来说尊重知识分子，似乎也没有文字狱。换作在明清，梅宗主要是有了首席帮派领袖+大公知的名声，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朝廷。
于是刚看了几集的我不禁想：既然江左萌如此牛逼，中央权力又如此不集中，宗主手底下又有这么多能人，干嘛不直接反了朝廷用暴力革命手段复仇？这不是比扶植一个二傻继承人【划掉】上位简单多了么？
后来发现，这都是too simple too naïve，不懂中国政治的看法。
在琅琊榜的世界里，最符合现实的一点是：你国政治说到底都是二代圈子内部的党争。看萧言林三家内部通婚的情况，所有斗争都是表亲互撕/连襟互撕/舅甥互撕，外戚专权的梗早已玩烂。然而再撕，圈内人士必然还是要维护主权，顶多是封神榜，不会变成水浒。就算老爹被杀了，赵二代还是赵二代。
同理，就算老爹是好碰友，二代也可能自相残杀。参见王捕头事件。【不说了，你懂的】
再同理，平反这种事，要的其实是统治者圈子内部的合法性，和“人民群众的意愿”根本没有关系。最后百官站队，还不是看准了老皇帝摇摇欲坠的合法性么？

2、夺嫡之战的设定

人设方面借鉴雍正王朝的地方很多呢（果然现在的古装文作者，很少有几个人当年不通读二月河的几百万字……）。只是为了突出主角光环，所有配角的智商自动降一级。
太子几乎就是康熙家的太子：懦弱，智力捉急，扶不上墙，有个受宠的妈（虽然胤礽的妈—前任皇后早死了），被废原因也是贪财好色一类。
誉王：原型八爷。出身低微，精明，八面玲珑，手下人贪钱。被老皇帝当作敲打太子的棋子。
靖王：这位虽然最后成了四爷但性（智）格（商）并不是四爷……原型更像是老十三（十三：表示不服）。性子直，带兵打仗，在牛逼谋士出现之前基本不讨老爹喜欢。至于死掉的祁王和靖王的感情，倒是有点老四X老十三的意思。（并不是要腐）
梅宗主：与其说是邬思道，不如说是诸葛亮。不过人家老邬可是四爷一登基就主动滚回江湖了……
萌大将军：萌+忠义版的隆科多（诶？）
蔡荃、沈追：智商/个性降级版的田文镜和李卫。

更多相似，待您发掘。欢迎留言一起讨（吐）论（槽）！

3、职业女性的战斗力

这剧讨人喜欢的地方，除了卖腐【并不】就是女权色彩了。主要女性角色都有正职或一技之长，几乎没有光靠脸和心计就能混的。
霓凰是将军，静妃是医生，夏冬是FBI公务员，秦般弱是滑族卧底无间道，宫羽是音乐家兼你萌特工，连几个NPC小宫女都是受过训练的啧啧啧。璇玑公主是大boss不解释（如果拍前传，真想看她跟夏江的感情戏，会不会有点木下夫妇的味道？）
最废柴的就是皇后和越娘娘，所以倒掉了。证明了职业女性的战斗力。

4、夏首尊：反派的智商巅峰

这剧一上来就被我判为情怀剧，原因当然是因为对于反派赤裸裸的智商羞辱。
比如谢侯爷，一上来就中了套不说，被当众公布了绿帽事件，探监的时候又被侮辱智商一万次，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那封手书——在当时的情况下，最不应该的反而是写下手书留存证据。这恰恰是因为他笨，没看出梅长苏的真实目的是翻案（当然也是作者故意欺负他老……）。
然而我夏首尊就不一样了。悬镜司审问play时，我觉得他老还是能代表反派的智商巅峰的。
不愧是FBI领袖，一开始仅仅凭直觉就察觉到宗主另有政治计划，而夺嫡只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其他人在没有信息披露或被主动告知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这样想：
“依你的智力，如果想不被卷入京城这滩浑水，根本可以不卷进来”
“扶持靖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此外夏首尊还爆出不少名言，分分钟秒杀谢玉：
“圣贤从来不会自己去死，他们只会劝别人去死”→【多少公知悲愤躺枪】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国家级座右铭】

这心理战最比较成功的一点是，他竟然引发了表面波澜不惊的苏兄的悲愤情怀，一激动提到了祁王，从而部分暴露了翻案的真实目的（也被喂了药）。如果不是那边纪王坏了事，夏首尊这一局下得并不算坏，顶多是个平手。
可以说这一集是反派智商最接近巅峰的时候。老夏这个人物明明也很有料可挖，既然他老年轻时能勾搭上璇玑公主，也不是一般的土鳖，多少有点能令高智商女性欣赏的邪恶天才的特质。然则作者并不明说，马上又开启了主角光环over it all的模式了……唉。

5、梅长苏与情怀政治

要讲这个问题，首先要回到主角的设定。
虽然我也喜欢胡老大的颜值+演技+病弱美学圈粉，但严格说来，宗主的关键词不是【智商】，而是【情怀】——儒家的完美理想人格（“赤子之心”），以及中国古典美学里臣对于君（还有女性对于男性）的无限制的自虐式忠心。明明可以去过道家式的浪迹天涯的自由生活，却要为了一个难如登天的政治理想拼老命，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是再典型不过的正统的儒家文人思想。（经典历史形象莫过于孔明在五丈原，袁崇焕在临刑前，等等……估计作者也受了不少影响。）
因此，梅长苏这个角色和他的悲剧美学——据说是这个剧最大的杀伤力之一——其实是非常传统的，并不怎么标新立异。反观真小人夏江和真•浪子蔺鸽主，在现代社会是正常形象，在古典意识形态里永远做不来主角。追剧的孩子们觉得这个形象陌生新颖，大概只是因为这种人在现代实在太少见了……

但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被梅宗主圈粉。虽然他的肺结核式浪漫主义造型实在深得人心。（作为一个被肌肉男/火辣女/更高更快更强的美式审美恶心了多年的人，你们都不能理解我看到人家嗷嗷吐血时，有如十里春风般拨乱反正的喜悦之情。）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情怀政治一生黑。下文分解。

6、真实魔鬼游戏：为什么【政治】与【情怀】是不兼容的

我对儒家政治理想的反感，以及对这部剧所持的立场的反感，其实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在认同“政治手段可以黑吃黑”的基础上，有人认为政治目的是有【高尚】和【不高尚】的分别的；有的人不这么认为。
政治就是一盘大棋。所有下棋的人，只要不是AI（阿法狗：???），都是各怀私心各为其主，嘴上说着效忠皇上公平正义罢了。皇帝老儿也不傻，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装糊涂让他们斗斗，自己一边看戏一边各打五十大板。在宗主进来搅混水之前，之所以对太子和誉王的党争不下狠手，是因为他们一没有什么实权，二来能保证朝局均势（不像祁王一家独大），大权还是皇帝手里的。所以这两个笨蛋无论谁继承对于皇帝来说都是最好的策略。
然而宗主的【智商加盟靖王】使情形变了。皇帝和大家一样恐怕也是最后一秒才明白，太子誉王都不是最大的输家，他老自己才是——说白了就是养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新太子跟自己过不去。最后估计得像梁武帝一样含恨死于被动饿死or主动绝食。

其次，说到伸冤这一目的的合法性，关键问题是：祁王和林家冤不冤？
我觉得从皇帝的角度来说一点都不冤。
祁王作为皇长子各种不听老子指令，却被“朝野上下拥戴”，妈妈是宠妃，舅舅是拥兵自重的大将，这flag树得……当年卫子夫和卫青也没到这份上，只要皇帝不傻都会动手。至于谋逆不谋逆，你以为古代对于“谋逆”的定义会是【具有谋逆的十万个条件却没有偏偏谋逆的心】这么简单吗？Naïve。
说穿了是祁王和林家自己锋芒太露不会做人。被干掉纯属必然。连梅长苏都说了，夏谢制造冤案只是看准了皇帝的心理罢了。要说冤也就是七万赤焰军的大多数无名小辈比较冤……

然而回到作者的立场：因为梅长苏代表了儒家理想（+主角光环），他的政治目的就是最高尚的目的，使用权谋也是不得而为之，反而有了自我牺牲的悲剧高尚感。而其他人的目的（滑族复国啦，誉王对身世的悲愤之情啦，夏江保全悬镜司的职业理想啦），全是为名为利的次等目的，用权谋就是小人阴险，罪该万死。这要不是是双重标准，什么叫双重标准？
有人认为这正是这剧的优点——三观正啊。但我正是觉得这种认为政治斗争有“绝对的善与恶”的写法，削弱了故事本就有限的表现力。所有的反派都是为主角的胜利铺路，智商不够，性格也单薄，却没有提到他们的恶从何而来。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更别说这样把人性看得非黑即白，把政治斗争当成normative question的看法，本身还是很天真的。还是典型的中国文人的天真（没错，我是守序邪恶的Hamiltonian）。

当然，故事只是故事而已，大家只要一笑而过，看颜就好了（。）颜即正义！

利益相关：我是学政治学的。

7、结语

1）不管表面如何强调智商，这仍是一部藏在智斗剧外皮下的情怀剧。Q.E.D.
2）全剧可以打到4分的。主要弱点是反派的刻画过于薄弱。个人意见，如果能在反派形象上下点功夫，即使保留情怀政治的中心思想，可能也是一个飞跃。期待前传。
3）似乎引发了很多人对古代的重度烧伤后整容技术的好奇。

卢然/Lachesis
2016.3.12

此文首发于公众号《宇宙尘埃与玫瑰庭园》（Lachesisdeneige）。全部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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