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8-14

出租车司机:随便说说

《出租车司机》是马丁·斯科塞斯大名鼎鼎的作品，新好莱坞的代表作，戛纳金棕榈奖的获奖作品。我在高二时曾看过一次，当时觉不出它的好，如今大二方才懂得。阅历有时真的还是蛮重要的。
Travis是我所看过的所有文艺作品中最空虚孤独的人。孤独的人在文艺作品中是很多的，但是他们大多也是有着自己的执着的:或爱情，或艺术，或理念，或什么什么；可是Travis的内心只有void。为什么?首先，他受教育程度不高，所以并不能对自己内心的种种变化与表现产生深刻的认识，所以他面对同事和总统候选人大发议论之时显得那么语无伦次，对自己的内心他的感受也是如此；其次，越战作为片中的背景实际上是无所不在的，Travis为什么一出场便如此丧？因为他在一场无意义的荒诞战争中什么都没得到，越战使他的内心的价值观彻底崩塌；然而最重要且具有决定性作用的，是他出入于罪恶腐烂的纽约各大街区所耳闻目睹的种种如下水道的污水般丑恶的社会现实，还记得那个出轨的中年油腻男吗？这是影片中出场的Travis的第一个乘客，然而此时他便早已习惯，习惯，呵，在某种程度上不也是麻木吗？是的，Travis此时已对这些肮脏的垃圾是麻木的，然而贝西的出现暂时改变了他。
贝西被Travis赋予“纯洁”的象征含义，爱屋及乌，Travis理所当然地把总统候选人归为好人，于是构成了本片的次情节:总统线。然而，阶级固化在70年代的美国已初露雏形，上层社会和底层人民过的生活是那么天差地别，这种阶级所代表的二者的巨大差别注定了二人爱情的失败。总统候选人实际上是个更高级的嫖客、伪君子，Travis的内心在被贝西撕开一道与外界交通的缝隙之后，量变导致质变的时刻终于到来了:Travis决定刺杀总统候选人。然而，他为什么要刺杀呢？是报复吗？或许吧，当然，最直接的原因肯定是对这个腐烂的社会的报复与“拯救”之心，但Travis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他是个反英雄，他没什么真正崇高坚定的目标与理念，或许只是因为，如此准备，他便能更有效地打发空虚的时光，逃避内心的折磨；也正因如此，在最后时刻他纵使留着狂拽炫酷的莫西干头，依旧会落荒而逃:他根本没有坚定的决心和勇气，他只是个普通人，害怕那些秘勤局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Iris是这个腐烂罪恶的社会最集中的体现:一名12岁的妓女!而随着避孕技术的发展，她不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索妮娅那样饱受屈辱与痛苦，而是享受这个甜蜜的陷阱。但是罪恶无论经过多少包装和变形仍改变不了它的本质:难道一个12岁的女孩应该放弃自己正常的人际交往与学业而沉湎于肉欲吗？(即使是21世纪，可能很多12岁的小女孩也不能完全懂得“肉欲”)她的一生难道就应该这样了吗？未来难道能一直如此吗？答案显而易见。Travis试图拯救她，为什么呢？或许也是打发时间吧，但是从德尼罗的表演中我们能够发现Travis的焦急与愤慨，所以我认为对Iris的拯救计划仍是Travis对这个腐烂社会的抗争，尽管是最后一步。
大高潮(血洗妓院)是电影史上著名的片段，这次二刷也是着实震撼了我。干掉这帮人渣是Travis对这个腐烂的社会所做的最后的抗议，他真的受够了，所以他打算在最后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苍天偏偏不作美，生活是多么地辛酸讽刺，最后偏偏没有了子弹。而尤其荒谬的是媒体对此的大加渲染，这里对于媒体报道的绝妙嘲讽实在很有几分《罗生门》的意味:没有事实，只有解释；但是《出租车司机》没有罗生门那般激进，他的事实是明摆着的，一个出租车司机血洗了妓院，但动机是别人能探测到的吗？最后，Travis回归到了冷漠与疏离，不，应该说他真正变得冷漠而疏离了，他不再和同事探讨内心的困惑，而是和别的出租车司机一样消融在了茫茫夜色与灯红酒绿之中，后座与车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部影片我在观看时并未太注意技巧与形式，总体来说不是部炫技的影片(炫技影片即形式主义，比如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从叙事类型上来说，本片仍是大情节的:单一主人公，线性叙事，三幕剧结构。但是在相当程度上，本片表现了小情节的特点:强调内心冲突，情节的进展是由外在冲突与内在冲突共同交替推进的。从拍摄上来说，马丁·斯科塞斯基本保持了商业片的常规拍摄方法:声画同步，少用长镜头。但是这也是一部具有鲜明的斯科塞斯个人特色的作品:些许表现主义的打光，实景拍摄。当然，我对斯科塞斯的风格不是很了解，日后有待探索。
影片真实地表现了上世纪70年代美国社会的肮脏现实与人们迷惘空虚的心境，但是难道那些潜藏在城市中的丑恶不时时刻刻发生在我们身边不为我们注意的角落或干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而众人皆习以为常吗？城市是伟大的发明，但城市所潜藏的罪恶与城市所带给人们的冷漠与疏离也是实际存在的。最重要的是，Travis是一个我终生难忘的人物:他勉强的微笑背后是绝望空虚与满身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