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柱间

21世纪传奇电影艺术大师克里斯托弗·诺兰的《信条》是他的第十一部作品，豆瓣评分7.7，是豆瓣上诺兰电影评分倒数第二低，最低的是《失眠症》7.5。然而《失眠症》是最不诺兰的电影，但《信条》却是百分百高度诺兰风格化。所以，为什么评分连8也没上去呢？要知道诺神十一部电影中，豆瓣250有七部（《盗梦空间》、《星际穿越》、《蝙蝠侠：黑暗骑士》、《致命魔术》、《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记忆碎片》、《追随》）， IMDb250有七部。

无疑，“看不懂”和“烧脑”是答案，并且这个烧脑的级别已经彻底超越了全部前作，甚至在科幻电影史当中都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即便你事先被剧透，也丝毫不会影响你最终看不懂的下场，观影门槛可谓相当高，对爆米花观众相当不友好。硬科学烧脑悬疑类的影片本身就有一定观影门槛，或者是需要有相关物理学知识基础，或者是要对导演创作风格比较熟悉。而《信条》更是将这个门槛提高到南天门的高度。

所以，相当一部分影迷从电影叙事的角度对《信条》批评和抱怨。如果一部电影没有讲好一个故事，而顾着“炫技”，如目不暇接的剪辑、脑洞大开的高概念、极高密度的信息细节等，那它就不是一部好的电影。这部分影迷认为《信条》做得太过了，玩叙事、玩时间玩得太夸张，只留下糟糕的完全看不懂的观影体验。

笔者试图在本文对上述影迷的观点进行一定回应，并且进一步强调《信条》在科幻电影史（更精确应为时空题材科幻电影/时空电影）的突破所在。《信条》拓展了实现时间穿越的方式（时间逆转），区分开不同的时间线/时间轴，在电影叙事上形成一种“相对性”，是高度设计、精巧优雅的电影叙事，诺神还是诺神，他还是这个星球上在电影中玩时间玩得最六的人。

21世纪传奇电影艺术大师

时空穿越题材电影本身必然会跟一个悖论相关——祖父悖论，就是你回到过去杀了你祖父，那你还存不存在。在剧本创作上，时空穿越悖论有两大解法，一是宿命论/命定论，你回不去杀掉你祖父，或者回去了杀掉的其实并不是你祖父之类，时间的形态是闭环；二是平行宇宙/平行时空，你一旦回去就是新的时间线，杀掉祖父没事儿，因为这条新时间线还没有你了，时间的形态是多条平行线。

而《信条》，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依旧属于宿命论的解答，“What’s happened’s happened”（已发生的注定会发生），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又超越了宿命论，因为——《信条》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传统的时间穿越玩法。甚至可以说，其实诺神完全没玩时间穿越，玩的是时间逆转！

时间穿越是：时间轴上后点以某种方式跃迁一定量到前点。

时间逆转是：时间轴上任一点的瞬时的往前折返。

《信条》用时间逆转实现了时间穿越。你经过那台简陋、原始的逆转装置后，待上x天，就能和前x天的世界照面，反时间地、特殊地实现了“时间穿越”！之前我们所熟知的穿越只需要用技术或魔法嗖地一下就回到过去，而且想回到啥时候都行。

因此《信条》的玩法非常合逻辑、非常合物理学、非常现实主义！我们这些三维人类感知的时间是线性单向流动，即一直处于“正时间”当中，对于时间的逆流，只能通过影像作品的“倒放”才能给到我们感知，《信条》正是这样的“倒放”奇观大赏。无论如何，时间穿越者的时间流向始终都是正向的，他的“过去”成为了他的“未来”而已，所以可以说传统时间穿越是“魔幻”的，靠时间逆转实现的时间穿越才是“现实”的！

结局，尼尔准备做最后的逆转，牺牲自己完成闭环，他和男主无名的最后对话如下：

--What’s happened’s happened. Which is an expression of faith in the mechanics of the world. It’s not an excuse to do nothing.

尼尔：已发生的注定会发生。这是对这个世界运作的信念。而不是袖手旁观的借口。

--Fate?

无名：命运？

--Call it what you want.

尼尔：随你怎么说。

--What do you call it?

无名：你会怎么说？

--Reality. Now let me go.

尼尔：现实。现在让我走吧。

时间的逆流进一步带来的电影叙事奇观——新增多了一条时间线。

我们以时间的流动方向定义一条时间线。一般电影会有最基础的两条时间线，一是故事及其人物本身的时间线，二是我们观众的进度条，从片头到片尾，也是故事发生所处的世界时间线。故事时间线的方向是由进度条的世界时间线方向决定的，为什么说《前目的地》还是德国科幻剧《暗黑》中的人物时间流动方向一致？那是因为他们被我们“观看”，因而制约在我们要求他们的世界时间线当中。观众是故事的世界时间线的“观察者”，简单说，观众是观察故事的神明。所以无论是《前目的地》还是德国科幻剧《暗黑》，其实它们是情节复杂，但不算“烧脑”。

而时间的逆流就增加新的时间线，正时间故事时间线、反时间故事线、世界时间线。

在《信条》当中，正时间故事时间线、反时间故事线彼此为对方的“倒放”，我们必须清晰知道现在的镜头是正时间的还是反时间的，亦即：我们需要时刻将世界时间线（进度条时间线）的方向与这两者其一匹配，这样我们才能看懂（开始看懂）《信条》。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时刻切换我们的时间流向视角，切换我们的“观察视角”。

单一时间线是确定性，切换时间线是相对性。这是相对性的叙事，是相对性的观影奇观，正时间男主和反时间男主异常怪异的扭打注定载入（电影）史册。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电影的魅力也是如此，不同的观众对同一部电影有不同的感受和评价，他们各自从自己的视角看到了影片不同的侧面，这也是这样一种相对性，套用一个时髦的哲学术语，叫做：视角实在论。相对的并不意味不真实，相对的意味着我们一定程度上能获得更全面的认识，这也是《信条》无比震撼的时间钳战术的精髓所在，男主无名创立的“信条”组织用时间钳战术去抵抗未来人的灭世计划，去超越宿命论，去改变世界。

2015年，诺神在普林斯顿大学的演讲说道：

我的电影和我要演讲得主题有共通之处，那就是‘尊重现实’。我感觉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开始认为梦想是现实的可怜陪衬……通常演讲者要讲一些‘你需要追寻梦想’之类话，但我不会这么说，我不劝你们追求梦想，我希望你们能追求现实，我希望你们明白，追求现实并不是以梦想为代价，而是把现实作为梦想的基础，你要尽己所能运用你所积累的去改进世界，去改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