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的《热带雨》给我带来不小的震撼,于是记住了陈哲艺这个名字。电影节观众和院线观众的两极化反馈让我对《燃冬》更多了一分好奇,也对这个阵容充满期待。

我原本相信好的电影是从外层到里层,每一层都有东西可看。而《燃冬》却像是只有里层没有外层,无数的解读给它一件一件地穿上了里衣,临出门前却唯独找不到合适的外套,这实在令我辗转反侧。我很难说服自己将它归于烂片之流,但同时又很困惑,因此不断的问自己这种郁闷究竟源于何处。导演说它参考了《祖与占》的男女框架,也受《法外狂徒》等新浪潮的影响,或许这是我喜欢它调性的原因之一,可又因始终抓不到它的内核而百爪挠心。

观看过程里我总是想起《燃烧》,或许有十分类似的元素,虚无、情欲和阶层落差,我能理解《燃烧》里韩朝边境的广播声在钟秀的房屋上空周而复始,但我理解不了浩丰站在中朝“禁止跨越”的边境线上喊“我爱你”的心理活动。以至于我始终不知道《燃冬》要表达年轻人性向的流动还是精神的迷茫还是别的什么。我几乎要放弃,直到娜娜滑冰的背影和惠美跳舞的背影在我脑中重合,我突然意识到我先入为主的观看角度将我拽离了这部电影的语境。惠美的舞是因为饥饿,是切实的、对生活的无力和渴望;娜娜的出逃是因为难以平复的心情,是飘渺的、对爱的无力和渴望。这是两种现实。

至少对我来说,谈论社会议题比谈论爱更容易。在功利主义与享乐主义的夹击下,人们对爱的感知愈发程式化,在我们讨论情侣间是否应该AA、能不能看对方手机的过程里,“爱”逐渐被量化,也逐渐与“欲”分割,变成天秤两头固定形状和重量的砝码。我们常常在某一个议题里唇枪舌战,却唯独对爱欲没有办法,如何与一个陌生人拉近距离有时候比赢得一场辩论赛要困难得多。狭义来说,从浩丰坐上新世界旅行社的大巴时,他的手里便多了一张名为“爱”的题卷;广义来说,在浩丰从上海出发来到延吉之前,在心理咨询师找上他的很久之前,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里就已经拿着那张名为“爱”的试卷,而当他提起笔,却惶惶不可终日。

陈导说他想要捕捉年轻人的状态,其实他做到了。只是爱欲的显化表达让观众雾里看花,无法说明。也难以面对。在短暂的交集里,浩丰与娜娜之间的爱,娜娜与大萧之间的爱,大萧与浩丰之间的爱,都像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试探,彼此依靠,又各自迷茫。几天后浩丰又会回到没有人情味的冷冰冰的上海,也许延吉凛冽的寒风与长白山的雪尚能给予他一丝余温。我们可以用身体、空间、后现代性来解读《燃冬》里的爱欲,但我想陈导只是提供了一种图景,一种经验,而不是一种理论或方法。这或许是《燃冬》内核稍显空洞的一个原因,但不应该是爱欲被误解的理由。

虽然说了很多《燃冬》值得被喜欢的道理,但无可否认的是它对现实的架空使得爱欲和情绪的表达让观众摸不着头脑。意指过多却讲不明白,大多数不清不楚的意指最终只会变成一种能指留在观众的脑海中,显得矫揉造作。电影内涵和人物塑造的不够丰富让被捕捉到的虚无感变成了一种稀里糊涂混日子的胡闹,细节刻画的缺失也有损人物弧光的完整,又成了水中月雾中花,虚虚实实,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个半小时的故事,再烂也会有人看,一个半小时的情绪,再好也会觉得疲劳。

我们对爱欲愚钝,后现代性对爱的解构让爱欲获得无数种可能,却常常冲动又自相矛盾。如今的世界里,多赚一份钱似乎比多得一份爱来得更有用,爱欲,甚至更广义的情感联结被人们挤压到角落,催生出一个又一个试图下坠的浩丰,看着眼前关于爱的试题,交出一份白卷。

即使我知道这部电影本身有表达的缺陷,可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或许人们对它的声讨就像长白山雪地里咆哮的熊,因为饥饿而没能变成人,因此也失去了爱的体验与爱的可能。

ps:大萧,中国人自己的刘亚仁。(还差点)


燃冬(2023)

又名:The Breaking Ice / Un hiver à Yanji ​​​

上映日期:2023-08-22(中国大陆) / 2023-05-21(戛纳电影节)片长:97分钟

主演:周冬雨 刘昊然 屈楚萧 魏如光 刘白沙 

导演:陈哲艺 / 

燃冬的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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