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18重映
余韵绵长,回味无穷。
虽然宣传语强调的是“浪漫”,但是我觉得,这种“浪漫”的本质,或者说,影片的内核,其实是“只有善良和爱可以救赎虚无主义”。
电影的主人公波鲁克,原本是一名一战中意大利空军的王牌飞行员马可,后在战友离世,祖国被法西斯主义侵蚀后,变成了一只猪。变成猪本身意味着逃避,逃避法西斯主义,逃避自己的国家,逃避人类身份,逃避对女主吉娜的爱,以及逃避过去的自己。酒馆仅存的波鲁克人类照片上的划痕,是他想逃避这一切的最好证明。
尽管马可最后从战争中幸存了下来,可他没有为此感到庆幸,只是将此视为一种折磨与诅咒:昔日的好友们都一个个死在了沙场上,自己对生活的热情被残酷的战争耗尽,心中的幻想也都被冷酷的现实击碎......生命中曾经拥有的美好,那些值得珍重与眷念的一切,全都已经逝去。如今他所拥有的,就只是一段沉重的过去,一段普通人无法释怀的经历。因此他同菲尔说,谁知道云海平原上的飞行员是不是地狱。继续这样在人间游荡,似乎才是折磨。
马可渐渐不再跟他人袒露心扉,表露真情,跟人类社会之间的交集也变得越来越少。他和吉娜说,好人死光了;和菲尔也说,他不算好人,好人是那些死去的人。但其实,死去的好人既有昔日的挚友,也有那个曾经活泼开朗的自己。
而“逃避”的尽头真的是“自由”吗?波鲁克在亚得里亚海上的无人小岛上的,翘脚喝酒赚赏金的生活真的是“自由”吗?无止境的逃避,我认为那只是另一种无能为力又疲惫乏力的“虚无主义”罢了。
因为时代、战争和经历,所以失去继续为“人”的意义,所以才会变成猪,来免受人类的“世俗责任”的束缚。“人间失格”但是又不想踏入死亡,所以才选择投入“虚无主义”的怀抱。
但是卡地士的出现打破了现状。他伏击了波鲁克,并且将他急需修理的飞行艇完全打烂。飞行艇代指的是波鲁克的现状,而卡地士将他的现状完全击溃,使他不得不重头推翻重新来过(重新大改飞行艇)。从这个角度看,这个自负到有点天真的美国人也有自己的可爱之处。至少他给了波鲁克一个寻回“意义”的契机。
菲尔,是他觉得“人类还不至于太糟糕”的重要因素。她身上的一切美好品质都是“存在主义”的复现。但是波鲁克并不是把菲尔当做是一种恋人式的伴侣,他从菲尔身上看到的,其实是曾经的自己:她身上的活泼,热情,纯朴,正是每个飞行员最本来的面目。不管是脏兮兮不洗澡的空贼,还是波鲁克这种铁心石肠之人,遇到这样鲜活的存在,自己身为飞行员最好的一面都得到了唤起。
因为飞行,这两颗灵魂之间建立起了微妙的情感纽带。波鲁克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稍稍放下心理屏障的人。于是菲尔在睡醒时的一顿迷糊之中,能短暂撇到一眼波鲁克的本来面目。
还有波鲁克为数不多的朋友,菲拉林。我觉得他就是红猪波鲁克另一个侧面,代表着红猪的另一种选择:如果他选择加入了国家机器会如何。老战友菲拉林在影院里跟波鲁克说,自由飞行已经成为一种不被允许的奢侈:“我们这些飞行员以后只能为国家民族和投资人飞行。”但是菲拉林又何尝不是无奈的普通人呢?他的无奈与挣扎都在劝诫好友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看的电影也很有意思,这部戏中戏的结局是:主角(人类马可)和猪(红猪)一起打败了蟒蛇(卡地士)。是不是预示着结局波鲁克和自己的过往达成了某种和解呢?
至于吉娜的那个打赌有没有实现,电影同样也没有明确交代,只听到菲尔在结尾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但其实,影片最后一个花园里的镜头给出了线索。不同于之前卡地士来找吉娜时的那一幕,这一次花园里没有吉娜的身影,可见她已不再需要去等待老朋友会在某个白天跑来找她。
吊诡的是,在这部电影里,我觉得治愈的地方在于波鲁克的“自洽”:因为常年与天空大海为伴,所以他在精神状态上能够有一种“自洽”,所以常人觉得他很自由潇洒,但我觉得这种“自洽”不是自由潇洒,更像是能让他浮在“虚无主义”的表面而不是深潜。毕竟,虚无主义的最终导向是自毁。
即使是一名厌世者,宫崎骏还是对现实世界抱有一定或实际或盲目的乐观情绪。不然,他不会让菲尔这个角色闯进波鲁克的人生中,成为值得他牵挂的羁绊。
但他同时也在告诉大家,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一头猪,甚至渴望做一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