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外祖父离世后半年,妈妈颇为惋惜地说,不知道曾外祖父镜框里的老照片、上世纪20年代的大学毕业证书、服役时的勋章都流落到哪里去了。曾外祖父母育有六个儿女,我的外公是不受宠爱的长子,遗物的归属自然轮不到他置喙,于是这些富有纪念价值的私人物品,就这样随着漫天纸钱零落腐朽,曾外祖父在人世间,最终一点痕迹也不留了。
说起来,外公的家族算是耕读世家,但从我一直的感受来看,妈妈更多传承的是外婆的精神。
我的外婆出身农村,文化程度仅达高小。因母亲早亡,作为有两个年幼弟妹的家中长女,外婆只得辍学帮助父亲操持家务、拉扯弟妹。傅家的曾外祖父对此心怀歉疚和感恩,外婆十九岁出嫁时,傅家曾外祖父为她备下一副在当时还算丰厚的嫁妆;其中一座衫木刷红漆、黄铜拉手,高两米宽一米五的大衣橱,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地承担着收纳一家五口全部衣物和被褥的重任。外公外婆2004年搬离村子后,老衣橱辗转沉沦在不懂惜物的亲戚家数年,妈妈抵不过执念,心心念念将它寻回,木头打磨上漆,黄铜拉手、合页打磨发亮,老衣橱终于再次伫立在我的房间,发挥着收纳衣物的基本功效了。
在我的幼年时期,这个衣橱简直约等于一个房间,它几乎收纳了外婆家一切物品包括但不仅限于衣物、被褥、零食……但对于二十多岁已经结婚的我来说,它太逼仄了。我必须要为它额外添置若干收纳抽屉,才能勉强塞下我们的一季衣物。我和丈夫共同拥有近二十件t恤,十来件衬衫,每季四五条裤子,三十条内裤,以及健身装加若干小配件,还没算外套。很难数清我们到底拥有多少衣物,但我认为家中的衣物相对不多,毕竟我的同龄人衣服应该都比我多(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所以当妈妈告诉我,这个衣橱曾经装下了一家五口的所有东西时,我嗤之以鼻,即使亲眼见过外婆层层补丁寿命三十年的蚊帐、亲手绣的被套和枕头,我也认为那是过去物资匮乏所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囤积和浪费本该派上用场的物品。
麻衣想要丢掉,却被麻衣的外婆好好珍视的仙台柜,它的意义,应该也和妈妈倍加珍惜的老衣橱一样吧。像个扔东西变态、和囤积狂魔外婆迥然不同的麻衣,骨子里其实和外婆、和妈妈一样,是对亲情,对和家族一起经历风雨的物品,怀有深厚感情的传承者。
日剧的催泪和可看之处可能就在于此了。极端的扔东西变态快感与神经质并存,麻衣刚出场给扔东西加的那么多戏一边引起我强烈的共鸣,一边又暗暗怀疑,真的有必要扔那么多吗?虽然近期正在过一种只留生活必需品的生活,也没有感觉到特别的不便,但这样空荡荡终归没什么家的氛围,何况拥有总是令人愉快的,我大概做不到把购物欲压缩到最低点,不扔就不买这样的事。
深挖下去,却对麻衣一家人的温柔有了深切的感受。妈妈和外婆没办法像麻衣那样决绝地扔东西,却对麻衣的行为尽力理解,努力保持着公共区域的整洁,即使在自己家洗澡也像去公共浴室一样带个小篮子,甚至还感觉十分有趣。麻衣和家人因为扔东西发生的争执,总会在致歉和感谢之中结束。所有人都对麻衣的努力表达了肯定,“谢谢你啊麻衣,一直为这个家的整洁付出着。”连囤积癖外婆也不例外。换过来说,所有人都知道,麻衣所谓“扔东西变态”,其实是出自对自己生活的家、共同拥有的家的一份由衷热爱,因为希望相爱的家人生活在充满自己喜爱的、真正需要的物品的、整洁的家当中,她才主动扮演起不讨喜的“扔东西变态”角色啊。
我的妈妈是一位工作繁忙的职业女性,在过去我不懂得珍惜物品的岁月里,妈妈一直在替我收拾着烂摊子。我进门随手乱脱在沙发上的衣物,她默默帮我挂好收起。擤过鼻涕丢在书桌的纸巾、剪掉就那么放桌上的脚趾甲,妈妈替我扫掉。眼镜啦橡皮筋啦梳子啦吹风啦,我从来不注意的零碎小东西,找不到时问她,总能一口报出方位。偶尔还会大加抱怨:“为什么要收拾我的东西!搞得我都不知道它们去哪里了,就让我这样乱七八糟不行吗!”现在回想这些事,我对妈妈的态度真是太恶劣了。妈妈怀着对秩序的热爱,一边念叨着“用完的东西要放回原位啊”,一边疼惜我学习累,把这些工作都替我完成了,我本应该心怀感恩的呀。
(未完)



















我的家里空无一物わたしのウチには、なんにもない。(2016)

又名:我家啥都没有

主演:夏帆 近藤公园 趣里 大久保聡美 青山愛依 鮫島彩華 朝加真由美 江波杏子 

导演:新井友香 / 编剧:新井友香

我的家里空无一物的影评

Rico
Rico • 断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