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认为《肉蛾天》是一部非常成功的短片:我记得我夸过《李献计历险记》是短片中的神来之笔,但是《肉蛾天》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是短篇动画中的鬼才之作。我这人总是不轻易服人的,但是我真的很佩服片子的作者谢文明,大学生就能有这么深邃的思想,着实是圣人)
  《肉蛾天》(《Meat Days》)这部短片的剧情相对简单,可以在这文章之首就做一个叙述(这片子的视角是很变态与恶心的,不过恰恰就是这些能配得上这片子的反思):阿蛾为了能让病重的丈夫吃上肉,不得不出去卖Y,她的主顾都类似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刽子手,可以给她提供死囚的肉以饕她的丈夫;阿蛾就这样给病重的丈夫带回人肉,六嫂就把人肉烹熟,供给这一家人。最终有一天,阿蛾的丈夫死了。六嫂也一样烹熟了阿蛾的丈夫,劝阿蛾为了她自己和孩子食用亲夫,但阿蛾吃不下,只好带着孩子出走。在走到一片草丛的时候,阿蛾遭到了怪相的惊吓,慌乱之中背篓里的孩子也不见了,她只好回去找六嫂,但是六嫂也不见了,对生活失去希望的阿蛾投河自尽。影片的最后,六嫂出现,揭开了一口装满人肉的大缸的盖子,阿蛾的孩子还在里面啼哭,六嫂挥刀宰杀了孩子,全片终了。
  刚看完这部片子的时候,我想起了某个醉醺醺的午餐之后我翻开了加缪的《尼采与虚无主义》,想在午睡之前了解一下加缪的存在主义和萨特的存在主义有什么不同,结果书里有一句话震得我在那朦胧的午后醉意全无:
  “我们反抗,所以我们存在。”
  我认为本片要要讨论的,就是“人的(社会性的)存在”这一命题。在影片里的世界存在一个虚假的逻辑:吃人就可以活着,两者不存在矛盾,甚至可以说看起来存在板上钉钉的因果关系;但问题恰恰在此,纵使在影片里的世界,吃人不但不是活着的前提,而且两者还是矛盾的、截然不同的道路,正是因为影片里大家都去吃人来维持生命,所以影片里的人是无法真正的活着的。推论过程如下:
  在影片中人人都吃人维生,这是对“吃人就能活着”这一逻辑的遵循与死守,正因为如此的遵循无反抗,此时每个人对于其他无数个个体来说都是一只食物,而自己又可以把其他的一切个体人都视为食物,这样扭曲的关系是不会构成社会的,这就好比老鼠和蛇彼此为食,它们之间无法构成社会。在影片当中那个实质上不存在社会的世界里,“社会的存在”这一命题就变成了伪命题,也就是加缪存在主义里所说的荒诞哲学。社会的荒诞所能带给人的,是世界荒诞的思维,然而世界又是真实存在的,这就倒打一耙,使得人自身的存在性在哲学上陷入了一种荒诞,也就是说影片当中“人是否存在”变成了我们这个世界“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这样的伪命题。综上所述,在影片中因为“人相食”把人是否存在都变得没有意义,人怎么可能真正的活着呢?就好比在“果园里有没有梨树”这个问题失去意义的时候,怎么可能去要求梨子的出现呢?
一切的文艺作品,都是其所在社会的一定反映。我想谢文明做出这部片子,乃是出于一种对人性的忧思:我们这个时代,物质正在不断地丰富,物质文明正在不断攀上高峰,日子越过越好;然而另一个层面,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社会竞争越来越激烈,人面临着各种名为升学、就业、养老等等纷繁的的压力,已经变得扭曲——然而这扭曲不是最可怕的,因为扭曲的人尚且是人,没有失去人性——更可怕的是由于人的自利性,面临压力的时候为了自身生存的更好,只能去与他人相争有限的生存资料,甚至在贪欲的怂恿下褫夺别人已有的生存资料,把每一天和肉蛾天在心里画上了等号,这就像上文说的,在此时,人是否能真正地活着成了伪命题,人性做为人的属性,怎么会存在呀?
总述完毕,我还是没有改变写观后感的套路,要按着时间顺序对影片进行一下分述:最早引发我注意的,是第37秒到1分06秒的那段配音,这段刺耳却又显得有点高亢欢快的音乐(好像是用两块废钢又磨又敲演奏出来的)是配给因阿蛾和一个刽子手发生*交易而带来的肉架的颤抖——当然那肉架上挂满了死囚的肉,床的颤抖带动了肉架,那些残肢断臂便在肉钩与肉架摩擦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手舞足蹈。这一切构成了一个荒谬的场景:这次*交易的内容是刽子手用自己能掌握的死囚肢体换来阿蛾为他提供的“舒适”,然而这些肢体被人卖了还竟然在手舞足蹈,大有一句老话“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之感,看着很傻;但其实这反映的应该不叫傻,应该是一种无谓甚至是夹杂着庆幸的麻木不仁,这里的残肢断臂不属于活着的囚人,而是已经死去了肢体的一部分,怎样被卖掉,无所谓,还不如被卖的时候鼓掌叫好,庆幸一下还要继续活着的人的痛楚,这就是肉架上在天有灵式的手舞足蹈。为什么这些灵魂要庆幸?为什么到死他们都没有反抗影片里那个吃人的世界(也有可能他们是因为反抗才被处死的)?这其实就是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中写的“他们可是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师生仇敌和各不相识的人,都结成一伙,互相劝勉,互相牵掣,死也不肯跨过这一步。”毛病和错误是会传染的,当这能感染整个社会的时候,除非有重大事件或精神领袖的的出现,不然人们大多数的时候会监督着彼此,莫要改掉这个毛病(这是与哈耶克在《通向奴役之路》中所指出的人类堕落之路不同的堕落道路)。人性的流失这一种对于人来说的错误,更是牢固的很,一经形成便有了牢不可破的“彼此监督”:大家一起流失,同去吃人,有异议者便“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讲罢了影片我们扯回现实:现在竞争激烈的机制下,大家有没有反思过职场、办公室等等这么苦苦的竞争到底对否?谁说的大家一起上班、办公便要激烈竞争?大家都是出来讨口饭吃养活老婆孩子,不是应该彼此合作才是吗?然而反思者却会被一群自以为是的狂人打上“反对竞争,不思进取”的烙印,遭受莫名其妙的鄙夷。
这里还有一处值得注意的是:1分10秒的时候,阿蛾和刽子手*交易停止的那一刹那,一块肉因为这停止的用力过猛而掉到了地上,一只蜈蚣从一块印着“囚”字的肉里钻了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开了。我一开始没琢磨明白这个镜头有什么意蕴,后来看到了1分17秒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交易完成后阿蛾哀求着刽子手:“官人,您刚刚说好,这回是大腿肉。我求求您呐,我当家的病着,就等一口肉吃呐。”我霎时间感到了阿蛾的“生之多艰”,法学的敏锐让我在看前面的“手舞足蹈”时记下了一件事,那些肢体包括:一只整臂、一只前臂、两条小腿和一条整腿。有整腿怎么会没有大腿肉?这分明是刽子手占了便宜还想继续为难阿蛾,想用一只前臂就把她打发走,然而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刚才就是这条整腿掉到了地上,蜈蚣就是从这条整腿的大腿处钻出来的。由于影片里人性的流失,人已经活的赶不上一条虫了,不但要没有人性的去相互为食,而且这种相互为食还被限制了随心所欲,不能像蜈蚣那样想吃哪就吃哪,更深刻而严重的还在后面,1分58秒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脑门上写着大大的“饿”字的人,他无力地向阿蛾伸伸手,好像要吃的,不知是要她的“劳动报酬”还是背篓里的孩子来做食物,而他是被切去了两只小腿的,这两条小腿哪去了?不就挂在刚才的肉架子上吗!这才是更深刻的问题:死尸已经不够吃,影片里的世界其实已经开始吃活人了,而出卖过自己肢体的活人为他人提供了食物却仍然吃不饱!这不仅是活着不如一条虫,更是活的触目惊心。想想这一段的现实意义,就是辽宁电视台新北方节目最爱报导的新闻了:老人辛辛苦苦把儿女拉扯大,可是现在儿女有着好东西也不孝敬老人,反而把老人赶出老房去,变卖老房做自己的钱粮。几乎所有的人都指责这类儿女没有人性,但是更要反思的是这是怎么造成的,老人为什么在条件艰苦的时候没有抛弃儿女让自己过得更好,反而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儿女要抛弃老人?这通俗的说一句是“世道变了”,拽文的说就是社会在进步人的眼界在开阔,这本没有错,但是精神文明没跟上来,人们没有选择良性的竞争而是选择了弱肉强食的畸形恶性竞争理念——这种理念忘记了获利与道德的双赢,而把获利与道德对立起来,使得发展反而带来了人的苦痛,因为人人都不可能是最强者,一直信奉弱肉强食的世界是人人都会受伤的,这是痛苦之源。
2分34到2分38这一段个人认为处理的很好,如果单纯要表现阿蛾回家了,那么这一段就不用要了,但是2分38秒的时候画面完全暗下来了,全黑了,无疑这里表现的不是阿蛾回到了家,而是阿蛾走向了黑暗。在走向黑暗的规程中,阿蛾有过踌躇,她停了一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因为我们知道六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食人者,这一切在日常生活中阿蛾肯定是能看出些端倪的,也就是说她知道和六嫂住在一起是很危险的,把病重的丈夫放在家里让六嫂“照顾”无疑是羊入虎口,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她不得不这样做,她不得不回家,不得不把最珍爱的丈夫放在家里。这是因为什么呢?这种情况让我想到了我的女友,我曾对她说过:“我爱你,我愿化作你通向现实的桥梁。”她有时也会主动和我说“要到……(事件)了,我得向你学学怎么说话,说话要注意了”。未谙世事的女生的天真不是这个复杂的社会能容下的,她必须通过学习一个很“坏”的,精通这些虚浮的迎来送往的我来让她实现与社会的交流。这不是和阿蛾的家一样吗!阿蛾知不知道六嫂是坏人?知道!为什么要和她生活在一起?因为六嫂是真正的食人者,她熟谙吃人的法则,她才能知道如何在影片的那个世界里生存下去。这一段看出什么来了?又是人性流失带来的一大恶果,变质的竞争导致想要天真的人只能依附于懂得邪恶的人,想务实做事的人却要依附于学会了社会上那套虚浮的把戏的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还是说我和我的女友,她是个学习机器,很能学,把学习摆在第一位并且学的也很快,以至于谁耽误了她的学习她就会发很大的火,骂人甩脸子才不管你是谁,如果这个社会不需要迎来送往的那些假客套,她无疑会光芒四射——她的狂热学习的精神会社会广义评价所学习和表扬,而为什么现在不是这样?因为社会的广义评价看不见她,她必须向我“学学怎么说话,说话要注意了”才能走向这个玩虚的社会,才有可能获得接触社会广义评价的机会,这对人才培养是非常不利的,我女友有学我“说话”的时间再去学习一些专业不好吗?肯定是好的,因为工作需要真功夫。人性的流失就是这样严重的问题,把人和社会剥离开的同时,还阻止了人向社会靠拢,想靠拢的人就得玩虚,而一玩虚就离人性更远了,为什么?“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人生容不得虚的。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阿蛾回到了家,六嫂对她说她丈夫的病没有起色,或许吃肉能好些,阿蛾就叫六嫂赶紧把自己带回来的前臂蒸熟了给她丈夫吃,后来饭做好了开锅了,阿蛾喂丈夫吃肉,六嫂也吃了一点。在这里有网友评论说六嫂自己偷偷藏了肉,只做了一只手,我觉得不是这样,因为出锅时是一大锅不可能只有一只手。在这里我关心的一点是:六嫂切肉的时候墙上有一只蛤蚧,后来开锅的时候蛤蚧也在里面,而且后来六嫂吃掉了这只蛤蚧。我思忖了好久这一段是讲什么的,要是表现六嫂的贪婪,大可演她做饭时私藏了多少肉,然后与阿蛾争肉吃,为什么要出来一只蛤蚧呢?为什么非要是蛤蚧这只生物呢?后来我想到一事:我记得什么中药书上写的蛤蚧的药用价值在于固本培元,引用百度百科一句描述的很恰当的话叫做“长于兼入肺肾二经,长于补肺气、助肾阳、定喘咳”,这蛤蚧如果给阿蛾的丈夫吃,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药材(因为电影里可以看出阿蛾的丈夫喘的厉害,该是肺病导致身体不佳),阿蛾的丈夫很快会有起色,但是六嫂却给自己补了身体。这就是食人者的高招:假意不吃人去吃大壁虎,博得伪善的面皮,却给重病者断药,让病重者快死好产生更多的人肉,以饕自己来日的口腹。这其中深刻的意义,不言而喻。就像鲁迅先生说的:“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谢文明在影片中一次次深入人性流失的低点,要我们惊醒,精神文明必须跟上来了!
第5分钟之后,影片的拐点出现了,阿蛾在进行又一次*交易的时候,她的丈夫病死了,而这次阿蛾却拿回了一块小腿肉——虽然不是大腿肉,但是比前臂好多了。她回家的路上六嫂就赶来告诉了她她丈夫的死讯,阿蛾一惊一急,扔下肉跑回家去(当然六嫂要把肉捡起来细细的看看,这个细节对表现一个食人者的不可或缺的,这里处理的非常好),面对丈夫的尸体阿蛾痛哭不止,而六嫂却用她的“节哀顺变”的方式告诉阿蛾:“阿蛾,为了孩子,还是把他的肉烹了吃吧……”这无疑是又一次探底,用“食用亲夫”这种建议又一次的深深的震撼了我们,然而我觉得真正意味深长的,是下面几个蒙太奇镜头:野外竖立着两尊兽首人身的神像,神像旁边的草窠突然一动,原来是一只乌鸦来啄被活埋的人首(影片里的活埋不是“掩死式”而是“憋死式”,故此脑袋上端露在土外),三个人头让乌鸦吃得很满意,呀呀的叫着飞走了。这一段是和后面的一段是相呼应的,我们暂且命名这一段为“A段”,继续往下感受这部鬼才视频。
6分26秒,一只盛着各种器官的碗摔掉在地上——阿蛾吃不下自己的丈夫,流着泪呕吐了,把碗也给打了。而六嫂作为一个真正的食人者,在一旁淡定的削着阿蛾丈夫大腿上的肉,储存到坛子里,阿蛾悲伤的跑出了家门,她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削肉了。六嫂不是冷血无情的食人者吗?为什么不一直削肉还要看上一眼?我觉得这就是人性中的一丝希望,谢文明在告诉我们,尽管剧烈的变异竞争带来了人性的大量流失,可是人性是毁不完的,是有希望的。六嫂看那一眼阿蛾,其实是在缅怀当年的自己。她之所以叫六嫂,是因为她也曾是一个吃不下六哥的女子,然而吃人法则吞噬了她,她并不是不得不,而是一定会的走上了食人者的道路,这就是为什么她没有看的很久而是只看了一眼,因为在她心里过往的自我虽然值得缅怀,但不值得长长的哀悼,那会让她不适应“法则”而活不下去的。而阿蛾这个人为了做一个人,在此时已然是彻底的死去了——面对着挚爱的丈夫的死,她不想再吃人而要做一个真正的人,所以她跑出去,远离了熟谙吃人法则的六嫂;可是人又具有社会性,阿蛾离开了六嫂就无法与影片里那个皆尊吃人法则的世界相沟通,因此她的社会性丧失,走入了自我的世界,这一点上她又不算是一个人了。所以我说阿蛾在此时为了做人而丧失了作为人的生命,在影片的后面自杀是一种必然。而这种自杀的属性,我们在写到自杀那一段时再探讨。
7分34秒,阿蛾受到了一个异象的惊吓。对于这个异象,网友们的观点五花八门,有的说这是妖怪,用明着吓唬阿蛾的妖怪来衬托暗地里整阿蛾的六嫂更加阴险;有的说这是呈现了愠怒像的佛或者菩萨,说是佛或者菩萨看到了影片里的世界如此险恶十分愤怒,来救渡阿蛾出苦海的,可是阿蛾不能理解反而受到了惊吓逃跑,为后来的生命终结的悲剧埋下伏笔。我倾向后一种观点,但是不完全认同,我觉得这确实一个神来拯救阿蛾,但是这不是一般的神,这是一条龙。你别看它长的不像咱们印象中的那种龙,但它确实是一条龙,譬如说天龙八部当中“龙众”的八大龙王之一和修吉龙王就长了好多的头。《妙法莲华经》当中叙述了龙是怎么来的:龙是因为“乘急戒缓”才成了龙,对于大乘佛法它精进研究,所以有神通,但是它不守戒律只能堕到畜生道去,就变成了有神通的畜生——龙。影片里这个异象,它为什么能在那个世界来去自如?理同六嫂,它不守戒律,熟谙吃人法则,所以形象才是十六张嘴嘎嘎嘎的嚼个不停;但是它又“乘急”,它明白事理,它知道这吃人不对,所以它住在远离人类社会的野外自然界,并且想帮助阿蛾这名受吃人法则压迫之苦的女子(如果它真是来抢孩子吃或者吃掉阿蛾的,早就下手了,哪里是阿蛾能躲得开的)。可是阿蛾却被这异象吓跑了,她不知道这个异象是来帮助她的,她以为这个异象是要加害于她和孩子。很显然,影片又揭露了人性流失带来的一个弊端:人性的流失把人和社会剥离开使人群分化为一个个个体的同时,也带来了人与人之间的猜忌,使得人人自危,陷于多疑。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一段与“A段”相呼应的镜头,原来刚才那只乌鸦飞走是为了告诉自己的同伴这里有肉吃,它领了一群乌鸦来吃肉。这里无疑又是一处讽刺:在象征着神圣的神像面前,一群乌鸦做着争食尸体这种我们看起来不人道的、很残忍的事,但是他们为什么会争食的原因又让我们陷入了尴尬——是一只乌鸦领着大家伙来“吃饭”的,影片里的乌鸦有好吃的尚且能想到亲朋好友,可是人却在相互食用。其中的意蕴,不言而喻。
阿蛾跑呀跑,那个异象就追呀追,追到8分零1秒的时候阿蛾逃出了画面,凭着那个异象的本事是可以追上的,但是它只往前挪了一步就不追了。大概是在觉得阿蛾和自己没那个缘,就不打算救阿蛾了,也可能是在为阿蛾的命运而叹息,反正总之又潜入草窠里去了。后来阿蛾的孩子被抓走了(恕我愚钝,这时我还没看出来是六嫂抓走的,不知那些看出来的网友是怎么看出来的,教教我呗),出于社会法则依赖性她只能跑回去家去找六嫂,而六嫂当然不见了,还吃光了摆在桌上的她丈夫的那一部分肢体,绝望的阿蛾就去跳河自尽了,刚才我说到这一段阿蛾自杀的属性是有待探讨的,她是绝望的,但是她的自杀是哪一类的自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这才是本片的重中之重,我们来分析一下。
法国社会学家迪尔凯姆的《自杀论》当中提出了一个观点:可能导致人自杀的社会要件存在于三个项目的缺失,一是人没有高于自身的社会目标,二是人虽然有高于自身的社会目标,但是这个目标所带来的义务让他失去了自我;三是人的欲望没有正常的受到社会秩序给予的的限制。阿蛾是缺了哪一个呢?乍一看好像符合第一点,她浑浑噩噩的活着,感到虚空而失去目标,感觉死比活着更好,自杀是为了寻求解脱,从这一点上看她貌似属于利己型自杀,但这一点值得质疑的是为什么她的生命持续了这么久才想到要自杀;又一看好像又符合第二点,影片里无数暗之规则把阿蛾锁定为了一个卖Y女的角色,让她失去了自我,从这一点上看她又是一种利他型自杀,这一点也不对,她的死有利于别人谁了呢?谁也没有;那么我们继续往下说,如果缺失的是第三点的话,就有可能是失范型自杀,但这一点最不靠谱,影片里那个社会一点也不乱。最后剩了一个现代社会不常见的自杀,我认为也是阿蛾自杀的准确类别,就是宿命型自杀,是由于社会过度的控制,让人丧失了一切希望而自杀。阿蛾一个弱女子想改变影片里的世界是不可能的,想去适应那个世界的法则又接受不了,最后丈夫和孩子都死在了吃人法则上,她丧失了一切希望,自杀了。这一段一下子点出了本片最重要的现实意义:希望。本片的主旨如果只是抨击竞争多么激烈而手法错误导致的人性流失,这只能算是一部二流片子,但是这部片子一流之处就在于告诉我们还有希望,只要抓住希望,活下去就有意义。或者反过来说,活下去就会有希望,就像hank的励志歌曲《循环》当中唱的:“不论现实是多么的艰难,也要对着命运呐喊”。
然而谢文明在告诉我们要保持希望的同时,也要最后一次触底,揭开这个故事的真相:阿蛾死后有那么几秒的黑暗镜头,然后是一根竹子摇来晃去(后面还有个特写)持续了十多秒,我认为这十多秒是一个要带给观众惊讶的大反差——先前的镜头是黑的,现在亮了,可能会变好吧?但事与愿违,六嫂揭开了肉缸,淡定的咬着一块大腿肉对哭闹的阿蛾孩子说了一句:“小肉孩乖,甭哭,一下就不疼了……”然后一刀下去,宰杀了这个孩子,全片结束了。这就是艺术,从黑到更黑并不能给人以多大的震撼,这最后一次探底也就白探了,不能画龙点睛;在这中间加一点亮色,让画面亮起来然后再走向一个残忍的结局,这其中三味,用心者都会知晓。



2011年浅井长政祭日,成稿于吉大男寝

肉蛾天(2006)

又名:Meat Days

上映日期:2006片长:12分钟

主演:未知

导演:谢文明 / 编剧:谢文明 Wen-Ming Hsie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