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2-21

龙猫:《龙猫》就像放在阁楼里的儿时玩具

我不能撒谎，因为痛风犯了，不良于行，所以欠宫崎骏的电影票至今也没能还上。就盼着《龙猫》因为票房好，可以多放一段时间，过些日子腿脚利索了，一定去补上。也因此，我这里暂时没有多年之后重看《龙猫》的感悟，还没有满腔的幸福感，也还没有满眼的泪水。
第一次看《龙猫》，虽然没有30年之久，但也是多年以前了，以致于我对于这部动画片的记忆，都成了一个个片段。我记得房间里有一种叫“黑点点”的小东西，还有灯火辉煌的龙猫巴士。还有那个永难忘怀的经典场景，雨滴滴在大龙猫的伞上，它觉得好玩，于是跳起来狠狠一震，结果从树上震下来一场大雨。我还记得，动画片里有这样一条真理：只有听话的好孩子，才能看得见龙猫。
假如真有龙猫这种神奇动物的话，如今的我，怕是看不见了。生活把我磨砺得圆润、世故，美其名曰叫做成熟。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所谓的斯普兰人格测试，结果我是实用性人格，我生活的终极意义是成功。我的关键词，是经适、务实和进去。这结果让人沮丧，却又是真实的写照，我不能自欺欺人。
说起来，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再看宫崎骏的动画片了。我看过的最后一部，是《千与千寻》，而这之后的《哈尔的移动城堡》《悬崖边的金鱼姬》和自传体动画《等风来》至今未看。怎么回事呢？或许是我老了，看不得这纯真的东西了，就像是《哈利·波特》，我怎么都看不进去。但怪就怪在，我却能看进去好莱坞的动画片。
细想这二者的区别，或许是因为宫崎骏的动画里，除了纯真，还有一些哀伤的东西在里面。这是合家欢的迪士尼动画所不具备的。这有点像《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的区别，你得承认，安徒生的童话要哀伤得多，它甚至都不像童话，而更像是一出出纯真的悲剧。宫崎骏的动画或许没有那么哀伤，他也做不到老搭档高畑勋那样的极致，创作出一部《萤火虫之墓》，但他动画里那哀伤的浓度，已经让我这个只想单纯获得快乐的俗人望而却步了。
这又是一个让人沮丧的结果，这好像意味着我已经默认自己是个中年油腻大叔了，我开始跟自己和解，接受自己是一个平庸之辈。而在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渴望着无限的可能，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而宫崎骏的动画，也只有在这样的心态下才能无限热爱吧。说白了，我失去了好奇心，失去了热情，失去了活力。
然而这些，却是一个人灵魂里最重要的能量，假如一个人出生时元气满满，那么随着他的长大、成年以及衰老，好奇心、热情以及活力会和健康一起渐渐凋零，最终人也会行将就木。这是大多数人的一生，但总有那么少数人，能够摆脱这样的变化，他们终生保有着好奇心与热情。这让他们不论活到了什么岁数，都能带着孩子般的纯真打量这个世界。比如宫崎骏，比如斯皮尔伯格，比如周星驰。
记得有人问导演李安怎么看周星驰的电影，李安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评论：周星驰是有想法的，但就是“小孩子的东西”。这让我明白了我们为何对周星驰的电影越来越刻薄的原因。因为我们长大了，而他还那么年轻，一帮心事重重的老男人看着电影里幼稚的搞笑和纯真的爱情有点不适应了。如今我们中年心事浓如酒，周星星同学仍然少年情怀尽是诗，违和了。
这或许也道出了我看宫崎骏动画片的心境。然而不可否认，恰恰因为能够保留住“小孩子的东西”，才能让这些伟大的艺术家获得源源不断的灵感，以及我们万难企及的想象力。用我们的老话来形容，这叫做不失赤子之心。而正是这赤子之心，支撑宫崎骏拍出了那么多举世闻名的杰作。他的作品里充满了想象力、儿童般的纯真以及对这个世界巨大的悲悯。
他的作品始终贯穿着反战和环保的主题，而一个个可爱的女主角，也让他的作品充满了女性力量。宫崎骏笔下的女主角，不同于迪士尼的公主们，她们不需要王子来拯救，她们自己就是勇士。不要说《风之谷》里的乌娜西卡或是《幽灵公主》里的佩罗娜，即便是《千与千寻》里失去名字的千寻，最终也拯救了自己，拯救了白龙，拯救了父母。而最有趣的是，在这部动画中，千寻的容貌是越来越美丽的，宫崎骏用这种悄悄的改变，传递着千寻的成长。
而在《龙猫》里，两个女孩同样是勇士。面对母亲的病，神秘的房子，可怕的大山，这一切都需要两个女孩去克服恐惧。而龙猫只有好孩子才能看到的古怪设定，其实就是在告诉我们，龙猫是不存在于现实的，它只存在于孩子们的想象中，这样的动物，成人们自然看不见。但最终每个人都将与小孩子的自己有分道扬镳，就像《头脑特工队》里女孩想象出来的童年玩伴，终于消失在记忆里。
所以，与其说是龙猫给了孩子们勇气和庇护，倒不如说是孩子们靠着想象力和纯真自己战胜了恐惧。我想这就是这部动画片的全部意义，它并不深刻，却足够动人。就像影评人岳无羞所言：宫崎骏只是想让每个四岁的小女孩儿都像梅一样，说出：“人家才不怕那些呢！”
弗洛伊德的看法是，我们一生的性格特征，都能在童年找到影子，就像我们晚上的睡姿，总是渴望回到子宫的温暖之中。而一些伟大的艺术家，却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滞留在了孩提时代。现实中，他们与世界格格不入，却在作品里，回馈给了这个世界最大的温暖。宫崎骏的电影就像是放在阁楼里的儿时玩具，翻出来看看，全是温馨。
有时候，能把自己的内心始终维持在童稚状态，甚至是一种能力，一种对抗世故，对抗犬儒的能力。为了让幼稚听起来不那么幼稚，我们也愿意把它叫做纯真或是梦想。本来每个人与生俱来都拥有这种能力，只不过随着所谓的成长渐渐的丧失了。我们之所以喜欢宫崎骏的动画，就是因为它们能够让我们在观赏的过程中，退回到内心深处，找到那点残余，如同救命稻草。对此，我们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