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骨头》电影剧本

文/〔新西兰〕弗兰·沃尔什、菲利帕·博延斯、彼得·杰克逊

译/苗渲明

1、内景，沙蒙家，日（1963年冬）

镜头推近：被透明塑料壳扭曲了的、模糊不清的世界……

摄影机从一个雪花水晶球里向外看去……就像我们从远处瞥视人们在房间内移动，只有当他们走近，才能进入焦点。

苏茜（画外音）：我记得我非常小，小到看不到桌子的边缘。

胖乎乎的、小巧的手指伸向一个物体……4岁的苏茜·沙蒙进入焦点，试图抓住水晶球……年轻的父亲，杰克·沙蒙，越过女儿的肩膀看过来。背景处，电视上正播放《太空仙女恋》（注1）。

苏茜（画外音）：那儿有一个雪花水晶球……

镜头推近：苏茜被一个戴着红白条围巾的塑料企鹅吸引……它在前景处显得很大。

苏茜（画外音）：我记得里面住着一只企鹅。他孤独地待在那儿，让我有点儿担心……

杰克拿起水晶球，晃动了一下。雪花飘降……纷纷洒向镜头……落在企鹅的脸上。

透过塑料壳，我们看到被扭曲了的苏茜和杰克看着雪花安静地落在企鹅身边。

视点转移：年轻的杰克注视着小苏茜的眼睛。

杰克：别担心，孩子，他生活得很好——他住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

演职员名单段落……

蒙太奇：伴着斯迪利·丹乐队的歌曲《经年摇摆》，岁月流逝……我们的视角在水晶球里从一个房间移到另一个房间；时尚在变，人在长大。

一张张家庭合影在水晶球扭曲的视角前掠过……结婚照、婴儿照，展示着一个年轻家庭的成长。

水晶球现在被丢在地上，视角仍置于其中……一条名叫“假日”的宠物狗嗅着它。

水晶球突然被捡起来，扔进一个纸板箱……又被带上楼，塞进幽暗的壁柜里。

蒙太奇：杰克，如今老了一些，翻出纸箱，取出水晶球，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注视着它。

他现在正在收拾自己的工作室，他在书架上找到一个满意的地方……一个婴儿爬过他的脚边……

一组画面：杰克晃动了一下水晶球……旋转的雪花铺满了整个银幕……

2、外景，沙蒙家的甬路，日（1971年冬）

寂静的郊区街道上，真正的雪花漫天飞舞。

3、内景，苏茜的卧室，日（1973年夏）

阳光透过蕾丝窗帘洒进来，照在雪花水晶球上，它现在正躺在苏茜·沙蒙的梳妆台上，半掩在一堆化妆品、廉价珠宝首饰、徽章和口香糖之间。

……苏茜现在14岁了，她一边给脚趾涂洋红色珠光指甲油，一边听着广播里的20世纪70年代流行乐。

镜头推近：苏茜翻看着《十七岁》（注2）杂志，卧室墙上贴满了青春偶像的海报：大卫·卡西迪……海湾摇滚客合唱团……面包乐队……

4、外景，沙蒙家的花园，日

视点转移：巴克利和内特，两个5岁的小男孩，正在花园里玩耍。巴克利是苏茜的弟弟，内特是他的朋友。

镜头推近：内特正试图把一根小树枝插进鼻孔里。

巴克利：我知道！我知道！看我的！

巴克利把树枝塞进嘴里，模仿抽烟时的喷云吐雾，一脸得意。

5、内景，苏茜的卧室，日

苏茜一边翻看《十七岁》，一边拿刷子去蘸指甲油。突然，她停住了——一只苍蝇正落在刷子上。苏茜想轰走它，却又慢慢地把它举到眼前，端详起苍蝇的眼睛。

苏茜一把抓过她的即拍即印照相机，给苍蝇拍了几张照片。

音响：苍蝇低沉的嗡鸣……歌声从苏茜的录音机中流淌出来，随即又传出嘶嘶的静电声，压过了内特遥远的呼唤。

突然……录音机的按钮“砰”的一声弹起来，苏茜这才回过神。

内特（画外音；痛苦地）：救命！快来人！

苏茜轰走了苍蝇。

内特：救命！

苏茜猛地推开窗户，目瞪口呆……

镜头推近：巴克利躺在地上抽搐，他的背弓着，身体扭动着……树枝正卡在他的喉咙里。

6、内景，沙蒙家，日

视点转移：苏茜飞快地跑下楼，呼喊着家人。

插入：父母微笑的照片……还有祖父母的……林恩外婆的……婴儿的照片……

苏茜（喊叫）：妈妈！爸爸！

整座房子空旷而寂静。

7、外景，沙蒙家的后院，日

视点转移：苏茜冲出后门，越过一道狗栏，把巴克利揽进怀里，他正一阵阵痉挛着。

苏茜（痛苦地）：巴克利！（转向内特）怎么回事？

内特（吓得脸色苍白）：他吞了一根树枝。

视点转移：车库门打开，露出一辆经典福特野马汽车……苏茜把巴克利放进后座……她敲碎了放在车库门口的红陶土花盆，捡起爸爸藏在里面的钥匙。

8、外景，诺里斯小镇的街道，日

视点转移：汽车开出苏茜家的甬路，苏茜正坐在驾驶座上！她瞥了一眼后座上昏迷的巴克利。踩下油门，汽车在发动机愤怒的轰鸣中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视点转移：苏茜的车冲上一条主道，她勉强能看到仪表盘以上的位置。她瞄到一块路牌，路牌一闪而过——它指向小镇医院。

苏茜的车技不怎么样，但她竭尽全力把车向医院开去。

视点转移：一对夫妇不得不让出车道，以免和对面驶来的苏茜撞上……车里，苏茜的父母，杰克·沙蒙和阿比盖尔·沙蒙，看到眼前这一幕，张口结舌！

杰克：我的车！那是我的车吗？

杰克在“野马”后面减慢了车速！

9、内景，医院，日

摄影机在一片床单上游移，似乎要无休止地延伸下去。远处，焦点以外的忙碌身影，徘徊在一张宽大的病床床尾。

视点转移：巴克利睡着的脸……他的眼皮眨动着张开了……惊奇地看着他的家人。

视点转移：摄影机位于低处，滑过病床，遥远的距离感消退了，人影变近……我们认出身穿T恤衫、运动裤的琳茜……杰克、苏茜……林恩外婆，最后是阿比盖尔，她穿着一件奶油色的罩衫，俯身进入前景。她拥抱巴克利，一脸释然的泪水。好像巴克利刚刚死而复生。

这是这个家庭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一次审判。阿比盖尔和杰克满心愧疚。

杰克搂住阿比盖尔的肩膀。

杰克（温柔地）：他好了……他没事了。

镜头停住：苏茜和林恩外婆站在房间另一侧。

林恩外婆（低声）：我告诉过她。我警告过她……任其发展将是一场灾难。

苏茜：巴克利已经没事了，外婆。

林恩外婆：巴克利？我指的是你妈妈对化纤料子的痴迷。那不叫长款上衣——那简直是一顶野营帐篷！

视点转移：杰克和阿比盖尔在医生的办公室里……正被他严厉地指责……摄影机掠过，勉强听到一点儿声音……

医生：巴克利是个非常幸运的孩子。如果不是你们的女儿在那儿，你们恐怕已经失去他了。

镜头停住：苏茜——她正逆着光站在巴克利的病房门口——单独和林恩外婆待在一起，被外婆牢牢抓住了肩膀。

林恩外婆显然是在给苏茜传授什么“箴言”——但是我们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取而代之的，是苏茜的画外音——

苏茜（画外音）：林恩外婆预测我将会有幸福、长寿的未来，因为我救了我弟弟……

镜头推近：苏茜……

苏茜（画外音）：像往常一样，林恩外婆错了。

整个病房发亮，幻化成刺眼的白色。

苏茜（画外音）：我姓沙蒙，就是“鲑鱼”（Salmon）那个词；名字是，苏茜……我于1973年12月6日被杀害，年仅14岁。

10、外景，沙蒙家的甬路，街区聚会，日（1973年秋）

宾夕法尼亚小镇上的房子都是整齐的两层格局，近乎一样……一场街区聚会正在火热进行中。

苏茜骑上自行车，妹妹琳茜扔给宠物狗“假日”一只狗棒。“假日”绕着苏茜的车来回跑，惹得苏茜一阵阵笑……

苏茜（画外音）：这时，失踪的孩子们还没有出现在牛奶盒上印的启事，或者是日报的特写故事里……

苏茜松开车把——用她的照相机抓拍照片。

邻居们正聚在一起聊天。人行道上摆着几桌食物；花饰缀满了大树和灌木丛。音响被压低了……只留下遥远的嘈杂人声。

苏茜（画外音）：当人们相信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时候，它又重演了。

镜头推近：杰克·沙蒙被邻居斯特德太太缠住。

斯特德太太：可政策已经出台二十多年了，他们仍不肯为诺曼的疝气进行补偿！他们说那是“天意”！

杰克：好吧，从技术的角度讲——我猜也是那样。

我们身处聚会当中，摄影机表现为略显不安的主观视点……

当摄影机靠近时，斯特德太太转身离开……

一个叫乔·埃利斯的小男孩，带着不屑的笑容，朝支在栅栏上的易拉罐扔出一块石头，可惜抛得太远了。

镜头推近：塔金先生的眼睛掠过堆满食物的桌子。

视点转移：7岁左右的小女孩特莎·吉尔伯特，正在塑料环上跳来跳去。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沙蒙看护着巴克利，他正端着一盘曲奇饼蹒跚而行……

阿比盖尔：你好，特莎。想来块曲奇饼吗？

特莎从巴克利的盘子里拿了一块。

视点转移：塔金太太和吉尔伯特太太两人聊得正起劲，塔金太太一口吞下一块圆环蛋糕。

塔金太太（满嘴的食物）：苹果派太软了，不过圆环蛋糕很筋道。

巴克利“砰”的一声把曲奇盘子放在桌上。

吉尔伯特太太：阿比盖尔，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阿比盖尔：我今天早上做的。

吉尔伯特太太用肘轻碰了一下塔金太太的肋骨。

吉尔伯特太太：你说她会带乐之饼干和美式奶酪来的。

塔金太太面露不悦。格蕾丝·塔金，她的女儿，一个带着牙套的矮胖女孩，猛扑到桌上。

塔金太太：格蕾丝，亲爱的——给别人留点儿。

格蕾丝顿时大发脾气。

阿比盖尔（友好地）：格蕾丝还在上芭蕾课吗？

乔·埃利斯击中目标，易拉罐应声而倒……一只受惊的小猫蹿了出来！

镜头推近：吉尔伯特先生一边盯着格蕾丝·塔金，一边与哈维先生聊天。哈维先生是一个不起眼的36岁男人。

哈维先生：蛋壳。最好的肥料，非他莫属。

哈维先生指了指他整洁的花园，里面是结着花彩的红色天竺葵。杰克端着饮料托盘走过来。

杰克：夏天一定会开得很好。

哈维先生：我妻子索菲教给我的。

杰克：是啊，那就毋庸置疑了。

哈维先生褪去了笑容……

哈维先生：我们刚买了这所房子，她就被确诊了。

苏茜（呼唤着）：爸爸！

镜头推近：杰克表现出关注。

哈维先生：癌症夺走了她。

杰克：哦，我很抱歉。

苏茜：嘿！爸爸！看我！

画面：哈维先生的篱笆上，红色天竺葵位于前景……焦点以外的后景处，苏茜在自行车上手舞足蹈……

“假日”欢叫着绕着她奔跑。

11、内景，沙蒙家的厨房，夜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正在准备晚餐……她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巴克利和琳茜面前。

阿比盖尔（呼唤）：苏茜！杰克！晚饭好啦！

12、内景，杰克的工作室，夜

视点转移：杰克和苏茜挤坐在工作台旁，面前是一个玻璃瓶子……镜头掠过前景的帆船，穿过桅杆、帆和绳索。阿比盖尔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杰克抬起头。

苏茜：我们就快完成了——妈妈不会介意晚餐冷掉的。

杰克：不，她会的。（眯着眼睛看向瓶子里面）……把它拿稳。

苏茜慢慢把一根细线缠在手指上。

杰克：你们对妈妈太想当然了。

苏茜：我只是觉得生活除了做饭和打扫，还有许多事可做。

杰克：你可能会觉得惊讶，你们妈妈其实是跟你有同感的。我还记得她决定去加利福尼亚的时候……

苏茜：她从没跟我说过！

杰克：她没去。

镜头推近：杰克小心地拿一支燃烧的蜡烛在线下面晃了晃，让它绷紧。

苏茜：为什么没去？

杰克：因为怀上你了。

视点转移：苏茜一脸惊讶。

杰克：好啦，水手……

镜头推近：瓶子里，躺倒的帆船进入视野。

杰克：把它拉开吧！

镜头推近：苏茜小心地把线从瓶口拉出……瓶子里的袖珍帆船竖起了桅杆。帆张开了，一艘精致的快速帆船诞生了。

杰克（吹灭蜡烛）：真美啊！

苏茜看着爸爸骄傲地把船放到书架上，与其他帆船一起。

13、内景，沙蒙家/苏茜的卧室，夜

视点转移：苏茜躺在床上看书……阿比盖尔经过窗口，为她拉上了窗帘。

14、外景，沙蒙家的甬路，夜

摄影机从苏茜的卧室移出来……沿着街道……越过邻居家的屋顶……向着街尾的一幢房子滑去……那幢房子和其他的没什么两样——除了它是浅绿色的，草坪更整齐一些，墙壁粉刷得更干净一些，红色的天竺葵正在更漂亮一些的花园里绽放。

15、内景，哈维先生家，夜

视点转移：摄影机移过一座房子，在月光的照射下——它干净而整洁，墙上还画着花朵。我们起初会以为房子是真的，但很快就意识到，它只是一个模型……一座制作精美的玩偶屋。

音响：布莱恩·伊诺的歌曲《伟大的伪装者》。

摄影机升上玩偶屋的屋顶，我们看到一个弓着背的男人的身影；一个模糊的巨人，与他周围的小物件相比，他大得出奇，正专心地用胶水粘胶合板。

起居室的地上，还并排放着四五个完成程度不一的玩偶屋。

一个闹钟响起！透过玩偶屋的窗户，我们看到男人直起身——如同被铃声驱使般——关闭了百叶窗。

镜头推近：绘制精美的藤蔓从袖珍花盆里一直延伸到迷你屋的防水墙上。

镜头推近：一把刷子正在防水墙上描画更多的花朵，但是这些花看起来笨拙而粗陋……刷子的主人是一只无力且不断颤抖的手。

又一个闹钟响起！男人直起身，向左移了四步，看也不看地关掉了灯。

16、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夜

视点转移：男人的身影，独自躺在床上……思虑折磨得他无法入睡。

灯亮了。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穿着背心和平脚短裤，坐在强光之下。这是街区聚会之后我们第一次见到他……他的头脑中正酝酿着一个计划。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从床头柜上抓过速写簿。

17、外景，玉米地，夜

视点转移：月光下，一片足够宽阔的玉米地。摄影机开始向下移，隐没进玉米梗……消失在一片黑暗中，那是地层的横截面——就像一座巨大的蚂蚁农场（注3）。

18、内景，哈维先生家，夜

黑色的泥土覆盖了银幕……化入：快速的、不安的铅笔线条……一幅小型地窖的草图愈发清晰。泥土完全化出了……只剩下哈维先生的铅笔素描，白纸上突兀的黑线。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穿着平脚短裤坐在床边，垂着两条腿……速写本放在膝盖上。

镜头推近：他焦虑而阴郁……试图保持精神的集中，以抵挡内心不绝于耳的声响。

街区聚会上的声响复现：车铃鸣响……铅笔画出一道线……苏茜的笑声……更多的线在纸上绘成一段楼梯……“假日”的吠叫……车轮在路上戛然而止……苏茜握着车把……

各种声音在哈维先生的脑中回响：车铃……犬吠……苏茜的笑声……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用尖尖的铅笔写下尺寸：“6英尺乘以8英尺”。

19、外景，街区聚会的复现，日

画面：哈维先生在聚会上说笑着……他的眼镜片里反射出苏茜骑车的身影。

苏茜：看我！

她的声音隐没在聚会的喧闹中……

镜头推近：苏茜的形象映在哈维先生的眼镜片里，就像是在一部窥淫电影的银幕上……她的笑声响彻他的耳际。

20、外景，玉米地，夜

镜头推近：玉米地里……小虫、蝇子、振翅声、爬行声——一个兴旺而忙碌的生态系统。

镜头推近：一只黄蜂袭击了一只蚊子……它们在枯萎的庄稼地上翻滚。

突然！一只活板门蛛（注4）冒出地面，同时抓住了黄蜂和蚊子，把它们拖入地下，它巢穴上的泥土顶盖又重新盖上了。

21、外景，沙蒙家的花园，日（1973年秋）

咔嚓！苏茜正试图给“假日”拍一张完美的照片……但是每次她拿起相机——它都扭动它的头。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没注意到苏茜，她走出来坐在后面的台阶上，手里端着早晨的咖啡。

咔嚓！苏茜不假思索地给妈妈抓拍了一张。

镜头推近：阿比盖尔安静地沉思……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视点转移：杰克匆忙地走向汽车，手里拿着公文包。

阿比盖尔抬头看去……咔嚓！

他弯下腰亲吻她的脸颊。

咔嚓！当杰克的车开走的时候，苏茜又给阿比盖尔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咔嚓！什么都没有……苏茜的胶卷用完了。

22、内景，苏茜的卧室，日

苏茜回到卧室，卸下相机里的胶卷盒。她猛然发现琳茜正在翻看她的学生纪念册。

苏茜：喂！那是隐私！

苏茜试图抢回纪念册，但琳茜灵巧地躲开了她。

琳茜：我也让你看我的了！

苏茜：还给我！

琳茜：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一本愚蠢的纪念册。

琳茜打开本子大声读起来……

琳茜：“我最伟大的个人成就是：在下棋时打败爸爸……”

琳茜做了个鬼脸……

苏茜：你会为此后悔的！

琳茜：“我一生的志向是：做一名野外摄影师。”无聊！

苏茜再次抢夺本子，琳茜再次躲开。

琳茜：现在是大爆料……（念道）“我的心属于……”

苏茜抢过本子，“砰”的一声合上了！

23、内景，购物中心，日

视点转移：雷·辛格，跟着父母一起购物。他父亲是一位学者，母亲穿着传统的印度莎丽服（注5）。作为印度后裔，这个家庭在其他购物者中显得格外扎眼。

苏茜（画外音）：他叫雷·辛格。他来自英格兰，在我的班上，他比别人聪明八百倍。

视点转移：苏茜正和外婆待在一家灯饰店里，苏茜从一盏装饰烛台灯后面看着辛格一家。

苏茜（画外音）：另外——他很酷。不像那些脑残的运动狂，他们自以为很酷，其实不然。雷却不一样……

视点转移：雷转过头，回望苏茜。

苏茜（画外音）：他很友善……

林恩外婆：那是谁？

视点转移：苏茜抬头看着外婆。两人正坐在美食街的餐桌旁吃快餐。林恩外婆点了一盘沙拉，苏茜要了一个汉堡。

苏茜：什么谁？

林恩外婆：那个让你目不转睛的男孩是谁？

苏茜脸红了……

林恩外婆：他也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吗？

苏茜：我不知道？！……可能吧。

林恩外婆：那还等什么？

苏茜移开视线，有些尴尬。

苏茜：我只是不确定我是否在行。

林恩外婆皱了皱眉头……

林恩外婆（恍然大悟）：啊，接吻的问题！你说得很对——这是一件严肃的事。你的初吻就像命运来敲门。

苏茜看着林恩外婆打开粉饼盒，对着镜子涂上一层唇膏。

林恩外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涂得更夸张一些——比如“冰火佳人”！但露华浓那时候没有这种口红。我本可以把我的印记留在那人身上的。

林恩外婆咂着嘴唇。

林恩外婆：明白吗，苏茜，如果你的吻像个柠檬……

苏茜：你得到的就是柠檬水。

林恩外婆：完全正确。

她靠得更近些……

林恩外婆：你会保密吗？我的初吻给了一个成年人。一个同学的爸爸。

苏茜（吃惊地）：外婆！

林恩外婆：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苏茜：当然不会。

林恩外婆：我知道那是不被“允许的”，但是我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我实在受不了！

林恩外婆：我没法形容，但是苏茜，跟麦加亨先生的那几秒钟……有的男人真是懂得如何接吻！

苏茜：但是……外公怎么样？

林恩外婆：不怎么样。结婚以后我本以为经过练习他会有所改进，结果一点儿也没有。

视点转移：苏茜看起来有点儿分神和不安。林恩外婆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恩外婆：苏茜……只要享受就好。

24、外景，玉米地，日（1973年初冬）

摄影机从玉米地收割后的短梗上升起，看到沙蒙家的汽车开过。

苏茜和琳茜（画外音；唱歌）：石头和骨头，雪花和浓雾，种子和豆子，还有蝌蚪。

25、内景，沙蒙家的车，日

视点转移：杰克开着车，苏茜、琳茜和巴克利坐在后座。

苏茜和琳茜放声高歌！

苏茜和琳茜（唱）：小路和树枝，百感交集的亲吻，我们都知道爸爸在想谁……

镜头推近：杰克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们笑。

杰克（用歌声回应）：他的两只青蛙女孩，就是她们；她们知道那是谁，你们呢，你们呢？

26、外景，露丝家，日

镜头拉开：沙蒙家的汽车开出大路，转了一个小弯，停在一幢旧房子前狭窄的空地上。

巴克利（画外音；哼唱）：垃圾坑！垃圾坑！

摄影机升起，掠过一片汽车残骸和其他废物：一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坑暴露在眼前。垃圾坑占据了这幢建筑的整个后院，边缘塌陷，张着黑暗的大口，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深。

巴克利跳下车，跑向垃圾坑边缘！

杰克（警告）：巴克利！不！……苏茜！

苏茜赶快制止了向边缘探身的弟弟……两人一同看着这个满是废弃物的深渊。

巴克利：我想看袖珍小人！

苏茜：嘘！如果你太吵，他们不会来的。

“砰！”杰克把一个旧冰箱从后备箱翻倒出来，然后把它推向垃圾坑。

巴克利（高声自言自语）：但是村子在哪儿？

苏茜：就在底下。那儿有一个非常小的“维修人”族，他们喜欢修理东西。他们会把我们的旧冰箱看作上天赐予的礼物。

一个穿着脏兮兮大罩衫的“大”男人向他们走来。这是康纳斯先生。

杰克：你大概想过给它圈个围墙吧。

康纳斯先生：他们没理会我的建议。

一只患了癣病的狗在一辆废旧汽车的底盘上，机械地蹭着后背。

康纳斯先生：十年之间，它已经吞食了这处地产的一半。（转向巴克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管它叫“野兽”！

镜头推近：巴克利捏了一下苏茜的手。

康纳斯先生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康纳斯先生：还鬼鬼祟祟的，懂吗？

杰克：鬼鬼祟祟？

康纳斯先生：当然。理应如此。

杰克：什么意思？

康纳斯先生：我不傻。（压低声音）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用十吨水泥，永远地封住这个傻瓜。

视点转移：康纳斯先生帮着杰克把冰箱推进垃圾坑的深渊……它滚落进一片黑暗中。

27、内景，露丝的小屋，日

视点转移：透过有裂纹的玻璃窗上的蜘蛛网，看向外面的杰克和康纳斯先生，杰克从口袋里摸出一本支票簿。

康纳斯先生：不要支票……“我们信仰上帝——其他人都得付现金”。

一团烟雾在前景盘旋。

露丝·康纳斯，康纳斯家的女儿，正在小屋里抽大麻，这间小屋已然成了她的临时藏身处。

敲门声……

康纳斯太太（画外音）：露丝？

露丝：该死！

露丝跳起来，用力挥散烟雾。

康纳斯太太（画外音）：露丝？你在里面吗？

露丝：我在做作业！

28、外景，露丝的小屋，日

康纳斯太太把小屋上锁的门敲得咯咯作响。

康纳斯太太：什么味儿？

露丝（画外音）：妈妈，别烦我，行吗？

康纳斯太太不情愿地退后。此时沙蒙家的车从后景开走了……

视点转移：……一大块难以辨认的悬垂物，坠落进黑暗中，砸在废冰箱的顶部。

29、内景，社区购物中心，日（1973年初冬）

跟拍：露丝从布莱恩、克拉丽莎等一群游荡于社区购物中心的无聊中学生身旁走过。周围缀满了艳俗的圣诞节花饰。露丝经过的时候，布莱恩、克拉丽莎和其他人发出一阵放肆的讥笑。

布莱恩：怪胎！

露丝：滚开，白痴！

布莱恩：别人不要脸了，你能怎么办？

露丝：奉陪到底！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视点转移：摄影机从一间移动的玩偶屋里看去，露丝出画。

30、内景，购物中心的玩具店，日

视角置于玩偶屋内，哈维先生抱着它进了商店，立在柜台上……摄影机滑出窗户，沿着袖珍阳台，滑过哈维先生巨大的身影，固定在一只眼睛上！它正在眨动！

店主（画外音）：瞧瞧！内置的书架！

镜头拉开：店主从柜台后站起身。

店主：孩子们都喜欢把东西放在书架上。

视点转移：逐层展示摆设着袖珍盘子、花瓶和镜框等东西的书架……

哈维先生笑了笑，他似乎走神了，略显不安……

音响：铁锹铲土的声音。

插入：夜色中，哈维先生精神抖擞地在潮湿的土地上挖掘洞穴……

店主（崇拜地）：还有楼梯上的细节！太特别了！你是个真正的手艺人！

31、外景，玉米地/地下室，夜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正在粗糙的木梯上钉钉子。他在一个狭小的黑暗空间里专注而熟练地忙碌着。

32、内景，购物中心的玩具店，日

店主没有注意到哈维先生走神了。

店主：跟你这样优秀的人合作真是我的荣幸。

插入：哈维先生给地下室装上活动门板……

店主：今年你的花盆怎么了？

镜头推近：一面刷白的防水墙上，破旧的花盆依稀可见。

店主（轻笑）：你是忘了春种吗？

叮！叮！熟悉的车铃声……

推近：一只孩子的手摇着商店里的自行车铃。

镜头推近：店主还在说话……但是哈维先生所能听见的只有越来越响的车铃声。他看着店主，试图掩盖内心的矛盾。

店主（声音似乎很遥远）：你会让某个小女孩记住这个圣诞节的！

摄影机移到哈维先生的左侧，他跟着转过身来。

阿比盖尔正拖着巴克利跟另一个店员购买圣诞礼物。正当哈维先生盯着他们的时候，一件小饰品随着一张钞票滑过柜台。

镜头推近：这个迷你的银色饰品形状像一间房子，它随即被装进纸袋里。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看过去，发现巴克利正盯着他，表情异常严肃。

33、内景，沙蒙家/厨房，日（1973年冬）

苏茜和琳茜正准备去上学。巴克利坐在餐桌旁画着蜡笔画。

阿比盖尔织了一顶羊毛线帽，顶上还有绒线球和铃铛作为配饰。她把帽子递给苏茜——苏茜捏着帽子，好像拎着一只死动物。

苏茜：这是……什么？

阿比盖尔（转向琳茜）：我今晚要去读书俱乐部。别回来晚了。

琳茜经过苏茜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阿比盖尔：我昨晚织完的，喜欢吗？

苏茜：哦，是的！它……很可爱！

阿比盖尔：那好，戴上吧，外面冷。

34、外景，沙蒙家，日

苏茜和琳茜穿过草坪。察觉到妈妈在看，苏茜不情愿地把铃铛帽扣在头上。

琳茜：跟你真配，苏茜！

35、内景，学校的走廊，日

镜头拉开：繁忙的走廊上，苏茜把书塞进储物柜。她听到柜门另一侧有人说话。

雷（画外音）：你真漂亮，苏茜·沙蒙。

苏茜关上柜门看过去：

雷·辛格……正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苏茜：哦！嗨，雷……

雷：我有一张多出来的柴菲雷利（注6）的电影票。他们在体育馆放。

苏茜（恢复了镇定）：我去不了。必须早回家。

雷：你确定？

苏茜开始觉得不自在，躲避着他的眼睛。

镜头推近：苏茜盯着储物柜里面，她的手胡乱摸着书……不敢再看雷。

苏茜：如果我不赶紧走，我会错过校车的。

苏茜取出一摞书和文件夹……练习本上贴着明星照片……还有诗集。

梦幻般的镜头：苏茜快速旋转，然后发现自己正盯着雷的眼睛。

雷：我陪你走。

雷伸出手……苏茜握住……慢镜头里，他们手牵手沿着走廊走远。

（回到现实）

苏茜抱着满满一摞书转过身来……书哗啦一下散落在地上。她吓了一跳，忙跪下去捡。

雷：也许，下次？

镜头推近：雷帮苏茜捡起生物书……他把一张折好的字条偷偷塞进书里。

视点转移：苏茜站起来……雷把书递给她。

雷：你忘了这个。

苏茜：谢谢！好吧……享受电影吧。我希望它比上次的强。

雷：啊，是啊。《奥赛罗》！

苏茜：那个化了一脸黑妆的家伙看起来真蠢。

雷：劳伦斯·奥利弗爵士？

苏茜：糟透了！

雷：嗯，不是每个演员都演得了“摩尔人”。

雷认真地看着苏茜……

雷（温柔地）：你很漂亮，苏茜·沙蒙。

雷靠近了一点……

苏茜（画外音）：我突然希望我穿的不是黄色的喇叭裤和发臭的羊皮长靴，接缝处还露出了难看的人工剪裁的边儿。

苏茜（有些不安）：你真的是从英格兰来的？

雷：是的……

雷深深地看着苏茜的眼睛。走廊空了。

苏茜（画外音）：如果我知道这将是我人生中的亲热场面，我至少会提前准备一下，好好涂上我的草莓香蕉味的啫喱唇膏。

雷靠得更近了……

雷：苏茜……

苏茜：什么？

雷的嘴唇微微张开……苏茜闭上了眼睛……她准备好接受令人晕眩的初吻。

露丝（高声）：看在上帝的分上！

喧闹骤起，露丝·康纳斯冲出教室门，来到走廊上。卡登校长紧随其后，手里抓着一个木制人偶。

卡登校长（恼怒地）：木头人没有胸部。

苏茜和雷迅速站直了。

露丝：它也没有鼻子和嘴！艺术只是现实主义或者愚蠢玩偶吗？

卡登校长：够了，年轻的女士！很明显，你那些毫无必要的添油加醋让那个叫纳尔逊的男孩兴奋过了头！

露丝：是他偷了我的画！

卡登校长：现在全校都是复印件啦！这是明目张胆的滥用复印设备！

露丝经过的时候，苏茜和雷躲开了她的目光……气氛被破坏殆尽。卡登校长怒视着他们。

卡登校长：快走。滚出学校！

36、外景，学校，傍晚

跟拍：校车开出大门口。

校车开走时，苏茜刚刚跑出学校。她意识到自己成了空旷的停车场里为数不多的学生之一，便放慢了速度。

苏茜别无选择——她朝着介于她家和学校之间的玉米地走去。

视点转移：前面，露丝已经走进玉米地，在枯茎和碎叶中迂回穿行。

37、内景，沙蒙家，夜

镜头推近：巴克利的画现在被贴在冰箱上——弯曲的地平线上是天空和一层层的云，一片浓重的颜色被涂在中间……阿比盖尔端着排骨回到餐台的时候，他正自豪地欣赏着画作。

琳茜正在电视旁看《帕特里奇一家》。

杰克回来了。巴克利蹿到他身上！

杰克：哇噢！救命！给点儿氧气！

杰克摆脱巴克利，亲吻阿比盖尔的脸颊。

杰克：今天过得好吗？

38、外景，玉米地，夜

交切特写：露丝的脚和苏茜的脚踩过这片冰冷的区域……阴沉的冬日傍晚，天黑得很快。

视点转移：露丝快步前行，弓着身体抵抗寒意……黑暗越来越近……露丝走到了玉米地的尽头，消失在树林里。

镜头拉开：苏茜现在落单了，她刚穿过一半的玉米地……远处，还有孩子在操场上踢足球……进球的欢呼声时不时隐隐传来。

镜头推近：苏茜的脚下嘎吱作响。

苏茜警觉地走着，裹紧了外套。她从包里掏出铃铛帽，套在头上……这一过程中，她的生物书掉了。

还没等苏茜捡起书，一阵风吹翻了几页纸，吹飞了雷夹在里面的那张字条……苏茜皱了皱眉，追过去。

镜头推近：字条翻滚着飘在折断的玉米梗上方，总是停在苏茜所及的范围以外。

39、内景，沙蒙家的起居室/厨房，夜

微波炉的报时器响了。

40、外景，玉米地，夜

镜头推近：苏茜追着字条……突然绊倒在一个男人的脚前！

苏茜僵住了……她抬头看着哈维先生。他笑着。

哈维先生：你是沙蒙家的孩子，对吧？

苏茜吃了一惊。

苏茜：是的。

哈维先生：我在后面建了点儿东西。你想来看看吗？

哈维先生指着一块掩藏在残存的玉米中的、被开垦过的土地。

苏茜：实际上，哈维先生，我必须得回家了——

哈维先生：不会花太长时间的……来吧，苏茜——只需要五分钟。

镜头推近：苏茜看着哈维先生……降低了警觉。

苏茜（画外音）：我对他知道我的名字有点儿沾沾自喜。我多希望这时我已察觉到了异常。

苏茜带着怀疑和好奇瞥了一眼那块土地。

苏茜：我什么也没看见。

视点转移：路过的卡车灯光映在哈维先生的眼镜上。

苏茜（画外音）：我当时已经意识到哈维先生看我的眼神有点儿怪。自从我的婴儿肥消退以后，岁数稍长的男人总是那样看我，但不会在我穿着品蓝风衣和黄色喇叭裤的时候。

哈维先生：你应该看仔细一些，苏茜。

哈维先生用脚在地上敲了敲：中空的声音。

苏茜：那是什么？

苏茜好奇地向前走。

镜头推近：每走一步，苏茜脚下的薄冰层都发出碎裂的声音……就像爆裂的玻璃。

41、内景，沙蒙家，夜

阿比盖尔招呼大家吃饭。

阿比盖尔：饭在桌上……苏茜在哪儿？

42、外景，玉米地，夜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抬起活动门——小型地窖露了出来……温暖的烛光映在苏茜的脸上。

仰摄：苏茜试探着向前走，往地窖里面看。

43、内景，沙蒙家，夜

琳茜已经快吃完了。阿比盖尔不时望望窗外，寻找苏茜踏上甬路的身影。

琳茜：也许她去商场了。

阿比盖尔（忧心忡忡）：她去商场干什么呢？

琳茜（耸耸肩）：克拉丽莎在DQ冰淇淋店找到一份兼职。

杰克已经起身抓起了夹克。

杰克：我去。

44、外景，地窖，夜

哈维先生扶着苏茜走下台阶的时候，摄影机穿过折断的玉米梗，进入地下。小虫子在枯萎的庄稼上爬过。

45、内景，地窖，夜

视点转移：苏茜下到台阶的底部，走进地窖：书架上摆着一些日常用品……牙刷和杯子……镜子……在其他任何情况下，这里都会是孩子们的梦想城堡。

苏茜（惊讶地）：嘿！这儿真棒！

哈维先生：随便看，就像在家一样。

46、内景，购物中心，夜

跟拍：杰克在购物中心里大步流星地走着。店铺正准备打烊，毫无意义的20世纪70年代缪扎克音乐（注7）仿佛从橱窗和瓷砖地面里蹦出来一般，此起彼伏……杰克在人群中寻找着苏茜的影子。

一组快速镜头：几个棕色头发的女孩——任何一个都可能是苏茜——她们纷纷在摄影机快速闪过的时候回过头。

杰克看到克拉丽莎在DQ冰淇淋店里打工……布莱恩和一帮朋友在旁边玩弹子机。他们都没见过苏茜。

杰克匆忙跑过的时候，布莱恩说了一句捉弄杰克的玩笑话，惹得朋友们一阵哄笑。

47、内景，地窖，夜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显出一丝焦躁的神情。

苏茜：这地方真酷，哈维先生——

哈维先生：是我为邻近的孩子们修建的。

苏茜（画外音）：我知道他在撒谎。但那是一句可怜的谎言。我猜想他很寂寞。

哈维先生：我本想把它变成一个……俱乐会所。

苏茜（画外音）：我们在保健课上听过这种男人的故事。他们从没结过婚，每天晚上都吃冰箱里储存的食物。我为他感到遗憾，尽管他对我施以暴行！

镜头推近：苏茜瞄了一眼楼梯。

哈维先生：想来点儿饮料吗，苏茜？

苏茜：实际上，哈维先生，我必须得走了。

哈维先生：我认为那样做不太礼貌。（语气生硬）礼貌点儿。喝杯可乐。

48、外景，邻近街道，夜

跟拍：杰克开着车，巡视着邻近的街道。

49、内景，地窖，夜

哈维先生的照片在烛光里闪了一下，苏茜端着可乐的身影映在他的眼镜片上。同样的照片随后也出现在其他地方：他的车里、房子里——那是他最得意的照片，也是他费时多年训练出来的可敬的人格面具。

哈维先生：这里多暖和啊。你干吗不脱掉外衣？

苏茜感到很不安……她的视线没有离开哈维先生，手却慢慢地把可乐瓶放在书架上……旁边是刮胡刀具。

哈维先生：你真是太漂亮了，苏茜。

苏茜突然冲向楼梯，朝活动门爬去！

镜头推近：活动门被锁住了。苏茜徒劳地推着。

哈维先生：坐下。

哈维先生把苏茜拽下楼梯，推搡着她坐在凳子上。

苏茜（语无伦次）：如果我回去晚了，妈妈会发疯的。今天读书俱乐部有活动——如果她错过，会很失望的！

哈维先生：你不能走，苏茜……

音响：四季乐队的歌曲《谁爱你？》。

放蜡烛的桌子被掀翻在地，光线在屋里急速晃动着……挣扎时弄出的响动被捂住了——笑容狰狞的陶瓷人像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50、内景，沙蒙家，夜

前门打开的声音……阿比盖尔的眼睛亮起来。

阿比盖尔：苏茜？

阿比盖尔快步走到门厅，却只看见杰克走进来……一个人。

他们的目光相遇。谁也没有掩饰心中的恐慌。

51、内景，地窖，夜

视点转移：苏茜奋力挣脱哈维先生的时候，她的装饰手链被扯断了。

苏茜（画外音）：我奋力抵抗。我竭尽全力不让哈维先生伤害我。但是“竭尽全力”远远不够。他一点儿停手的意思都没有。

镜头推近：陶瓷人像打碎在地上……它的脸裂开了，当苏茜的手链被哈维先生的鞋踩进泥土里的时候，它狰狞的笑容却依然完好无损。

52、外景，玉米地，夜

一组画面：足球队员们在遥远的运动场上驰骋。他们在明亮的弧光中互相召唤，地上升起团团雾气。

一组画面：仅几百英尺以外，卡车开过了玉米地……车载广播里播放的70年代流行音乐呼啸而过。

快速跟拍：镜头越过折断的玉米梗，朝地窖滑去。

苏茜（画外音）：哈维先生让我躺着别动。我听着他的心跳。我闻着他的呼吸。我周围的土地很潮湿。我想到了蠕虫和小动物……

53、内景，地窖，夜

镜头推近：苏茜的脸，远处，卡车伴着广播音乐飞驰而过。

一组画面：被踩乱的土地，被甩掉的苏茜的鞋……可乐瓶半掩在被剧烈翻动过的泥土里。

苏茜（画外音）：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他对我做了这样的事，而我还活着。我还在呼吸。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紧贴着苏茜，温柔地把一缕头发从她的前额拂开，他的两个镜片里折射出那张他微笑的照片。

哈维先生（声音沙哑）：说出来，苏茜……我需要听你说出来。

镜头推近：苏茜盯着哈维先生深不可测的热切的眼睛。

54、外景，玉米地，夜

镜头推近：爬行的虫子绕开玉米梗。星星在晴朗的夜空里一闪一闪。

55、外景，路边，夜

视点转移：露丝沿着马路朝家走去，身后是学校的运动场。

露丝突然停下脚步，仿佛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

露丝回头看向玉米地……起风了……两只鸟拍打着翅膀飞过……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哨声……足球教练喊着要罚点球。

快速摄影：晃动的、失控的镜头推向露丝。

镜头推近：露丝的脸，神情困惑。

镜头推近：苏茜擦肩而过的时候，蹭到了露丝的手。露丝不由得转身去看到底是谁刚刚跑过。

视点转移：苏茜跑进了暗夜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她回望过来——直视露丝的双眼……但旋即又被黑暗吞噬了。

56、内景，沙蒙家，夜

镜头推近：时钟指向晚上10点半……楼下突然传来说话声。

阿比盖尔（画外音）：那警察怎么办？他们想跟我们俩都谈谈……

杰克（画外音）：我不能在女儿失踪的时候干坐在家里！

琳茜穿着睡衣跑出卧室……她下到楼梯半中间的时候，看到杰克在门口披上了一件外套……

镜头推近：杰克从书架上取下一张苏茜的学生照，攥在手里出了门。

杰克：肯定有人见过她！

琳茜：爸爸去哪儿？

阿比盖尔抬头看看琳茜。

阿比盖尔（厉声）：回到床上去！

57、内景，苏茜的卧室，夜

琳茜跑进苏茜的卧室，趴到窗口往外看，杰克的车发出刺耳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她看见阿比盖尔走到草坪中央，把苏茜的自行车搬进了车库。

琳茜离开窗户……姐姐的房间里一片死寂。她从苏茜的梳妆台上拿起一枚写着“嬉皮嬉皮，谈情说爱”的徽章。

一堆指甲油、廉价首饰、发带和饰品盒等少女饰品的下面，躺着苏茜的纪念册……琳茜犹豫着……她的手指在本子上徘徊……

镜头推近：琳茜快速翻开最后一页。页面底端写着那个常见的题目：我的心属于……

镜头推近：苏茜的笔迹——“雷·辛格”。

58、外景，镇上的街道，夜

音响：格雷汉·帕克的歌曲《别问我问题》。

一组画面：杰克把苏茜的照片展示给每个晚归的路人……7—11连锁店……加油站……环卫工人……

视点转移：杰克经过一个大垃圾箱。他犹豫着，折返回来，打开沉重的箱盖，向里面看去。

就在这时：杰克环视街道，目光锁定在一个相貌粗鲁的流浪汉身上。杰克向他走去，显然是有意图的。流浪汉警觉起来，跑开了。

杰克跑过街道……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一辆汽车不得不为了避开杰克而突然转向。

杰克摔倒了，苏茜的照片飞了出去……汽车停也没停就开了过去，脏水溅到照片上。

视点转移：杰克赶忙跑过去……从水坑里捡起照片。

镜头推近：泥水像眼泪一样从苏茜的脸上流下来。

59、内景，沙蒙家的客厅，夜

视点转移：两个警探和阿比盖尔站在客厅里。一位是莱恩·法纳曼，另一位是他的副手。

法纳曼：以前你的女儿失踪过吗，沙蒙太太？

阿比盖尔：你说什么？

法纳曼：家里吵架了吗？婚姻问题——家庭困境？

阿比盖尔：没有——什么都没有。

60、内景，沙蒙家/楼上，夜

跟拍：琳茜溜到楼梯附近，窥视客厅里的两个警探……他们的对话传上楼来。

法纳曼：我们需要一份苏茜朋友的名单、电话号码、地址，以及一份对她衣着的描述——

阿比盖尔：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在校车上。她一直都是坐校车的。就停在街尾。

视点转移：莱恩·法纳曼专注地看着阿比盖尔。

法纳曼：苏茜有男朋友吗？

阿比盖尔抬起头……

阿比盖尔：你说什么？

法纳曼：这是例行问话，沙蒙太太。

阿比盖尔：她没有男朋友。

镜头推近：琳茜听着。

阿比盖尔：我是她妈妈。如果她有男朋友，我会知道的。

61、外景，邻近街道，日

镜头拉开：沙蒙家附近安静的街道现在开始忙碌起来。几辆警车……几组警察挨个儿敲响各家的门。

视点转移：警犬跃出一辆警车，主人指挥着它们前进。

视点转移：警犬引领着警察在社区树丛里寻找线索。

62、外景，学校，日

视点转移：杰克看上去苍白而憔悴，他把琳茜送到学校……“假日”坐在汽车后座上。

杰克对琳茜视而不见……他也没有跟女儿说话……而是呆呆地看着前面。

琳茜看见学校门口停着警车。

琳茜：她出什么事了，爸爸？

杰克没有听见琳茜的问话……他盯着一个背影很像苏茜的女生——或许那就是苏茜。

镜头推近：“假日”挠着车窗……开始发出哀叫。

杰克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棕发女孩……他感到了微弱的希望之光，一个箭步跳下车去！

琳茜：爸爸？

视点转移：女孩转过身——杰克发现她一点儿也不像苏茜。

视点转移：卡登校长正在学校门口巡视，等着琳茜。

琳茜看了看呆呆盯着前方的父亲。她打开车门，又生气地关上，震得杰克回过神来。

杰克和琳茜都没发现，“假日”已经跳下车，向着玉米地跑去。

杰克：放学我来接你。

卡登校长突然走过来，带着琳茜走向走廊。

卡登校长：琳茜……我刚和警察谈过了。教师们——全校教师——都希望你明白我们非常难过。

琳茜：难过什么？

卡登校长急匆匆地追着健步如飞的琳茜穿过拥挤的走廊。

卡登校长：那个……为你所失去的。

琳茜：我不觉得我失去什么了。

63、外景，邻近街道，日

跟拍：“假日”跑过邻近的街道。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身后留下一块块泥巴。

阿比盖尔（画外音）：她觉得我问得太多了……

各种角度：“假日”越过栅栏……踩过邻居家的花园……直奔沙蒙家。

64、内景，沙蒙家的客厅/厨房，日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正坐在客厅里叠衣服……杰克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看看时钟……盯盯窗外……焦灼万分。

阿比盖尔：……因为她是最大的孩子。我告诉过她，如果她想独立，如果她想和朋友们出去，那么她需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来赢得这样的特权。她必须尊重家规。

65、外景，沙蒙家的甬路，日

跟拍：“假日”跑过篱笆和草坪，叼着那个泥泞的东西奔向它的家。

阿比盖尔（画外音）：我说过，她这次得在5点之前回家，因为我要出门。她如果不回来应该打电话的。

66、内景，沙蒙家，日

阿比盖尔用力抖着另一件衣服。

阿比盖尔：我应该去接她的。她知道她只需要给我打个电话，我总会去接她的——

阿比盖尔哽咽了。杰克握住她的手。

杰克：阿比——

阿比盖尔：她只是一夜未归而已。

视点转移：“假日”蹿进屋子……停在客厅门口。杰克和阿比盖尔惊讶地转过身……它把泥泞的物品丢到地上。

镜头推近：杰克捡起苏茜沾满泥土的铃铛帽……慢慢地展平。

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声，阿比盖尔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一根枯死的玉米梗从帽子里滚落出来。

67、外景，玉米地，日

镜头拉开：警戒线拉满了整块玉米地。

视点转移：法纳曼警探疾步穿过现场，朝助手走去，后者正蹲在什么东西旁。

镜头推近：雷·辛格的字条……沾满泥污，皱皱巴巴。法纳曼戴着手套捏起字条的一角。

声音响了起来：他抬头看见杰克跳下车，阿比盖尔跟在后面。他们正越过警戒线，快步穿过玉米地。

（切至）

视点转移：法纳曼与杰克和阿比盖尔交谈着……他把他们拦到警戒线以外，几组警察正在他们身后的地上继续查找线索。

法纳曼把装着雷的字条的塑料袋递给杰克。

杰克：这是什么？

法纳曼：看起来像是情书。

阿比盖尔：情书……给苏茜的？

法纳曼：一个自称“摩尔人”的人写的。你们知道点儿什么吗？

杰克和阿比盖尔一脸茫然。

68、内景，学校的走廊，日

走廊里挤满了学生。

视点转移：雷·辛格被两个警察挟持着带向门口的时候，琳茜刚好转过身来……卡登校长煞有介事地跟在后面。

围观的学生们窃窃私语……雷经过琳茜的时候，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69、内景，露丝家，夜

一组电视画面：雷·辛格被押进警车。

解说员：“警方怀疑，女中学生苏茜·沙蒙的失踪与一名年轻的男性学生有关。”

拉回到当下场景：康纳斯先生坐在扶手椅里，正拿着一罐啤酒看电视。

康纳斯先生：让我跟那个畜牲单独待上两分钟！

露丝拖着脚步走进她的小屋。她睡眼矇眬，蓬头散发。

康纳斯先生：我会割下他的睾丸，塞进他的喉咙里！

一组电视画面：镜头晃动，雷的头被衣服包住，在警察的护送下进入警察局。

解说员：“大约三天前，这名14岁少女在回家途中失踪……”

视点转移：电视画面转切为苏茜的学生照。

解说员：“目前，警方对她的生命安全深表担忧。”

露丝盯着画面上的苏茜。

推近：苏茜毫无表情的脸……急促的声音响起。

（突然切至）

70、外景，路边，夜

苏茜深陷的恐惧的眼睛……笼罩在奇怪的光线下，正回望着露丝。她奔跑着，却好像没有触碰到地面。

71、外景，天堂/苏茜家所在的街道，夜

苏茜的主观视点：快步跑过黑暗的街道，奔向她的家。

视点转移：苏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肾上腺素驱使她跑上人行道，穿过草坪，跨越车道，跑向自己安全的家。

苏茜（叫喊）：妈妈！爸爸！

72、内景，天堂/苏茜家，夜

视点转移：苏茜冲进家门……

苏茜（叫喊）：妈妈！！！爸爸？？？

73、内景，警察局，夜

阿比盖尔和杰克坐在法纳曼的办公室里。法纳曼坐在办公桌后面。

法纳曼：我们带回一些有趣的线索。

杰克：什么意思？

法纳曼：我们找到了一些……地窖的痕迹……那种木制结构的。

杰克试图弄懂他的话。杰克很不安……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但是还没法理解这个新的说法，只能关注他可以承受的事情。然而，阿比盖尔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阿比盖尔：杰克，我想回家。现在。求你了。

杰克：对不起——我还不想回去。这有什么关联？

法纳曼：我们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之间是否有关联，沙蒙先生。我们已经把木屑和土样标本送去化验了。

74、内景，天堂/沙蒙家，夜

苏茜快步穿过一片漆黑的空房子……她跃上楼梯，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她想进去，但门被锁上了。

带着越来越深的恐惧和困惑，她踉跄着进了父母的卧室。

画面：她的父母都在毛毯中熟睡。

镜头推近：苏茜松了口气。

苏茜：妈妈……

视点转移：苏茜把毛毯掀开——但露出的却是哈维先生那个已经破碎的狞笑的陶瓷人像。苏茜大惊失色……恐惧感骤然加剧。她退出了父母的房间……

75、内景，天堂/购物中心，夜

……进入一个陌生的纯白房间……她困惑地转过身，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光线刺眼的女厕所里。苏茜盯着洗手盆上方的镜子。有什么不对劲儿……她没有自己的镜像！

苏茜夺门而逃……踉跄地跑到商场里。

苏茜看看周围……商场里明亮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黯淡下去……

视点转移：苏茜注视着闪动的灯光……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天旋地转的玩偶屋里。

镜头推近：一只灯泡嘶嘶作响……

76、内景，哈维先生的地下室，凌晨

一只顶灯啪地亮了，哈维先生迫不及待地推开几个纸箱，一个旧式的保险柜露了出来。

哈维先生蓬头垢面……鞋上满是泥泞，一些玉米梗还粘在他的裤子上。他喘着粗气。焦躁不安的气氛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他笨拙地对着保险柜上的刻度盘，然后猛地拉开了柜门。

哈维先生把一只麻袋拖向保险柜——黄白相间的麻袋里流出黑色的液体，染脏了水泥地面。他把麻袋塞进保险柜。

“砰！”沉重的保险柜门被猛地关闭……

77、内景，天堂/购物中心，夜

“砰！”一个巨大的黑影掉落在苏茜的面前，一道看不见的门……亮如白昼的商店霎时陷入黑暗。

“砰！”“砰！”“砰！”

苏茜愈发警觉地环顾四周，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出现了，购物中心开始自动关闭……

缓慢爬行的扶梯突然抖动着停了下来……金属烤箱在昏暗的商店门口被碾碎了……装饰喷泉突然关闭……原本无处不在的商场音乐渐渐变成扭曲的无调哀鸣，最后完全化作嘶鸣的噪音……所有的灯光全都颤抖着熄灭了……

“砰！”“砰！”苏茜现在被困在一片漆黑之中，购物中心的声音全部消失，化为一片死寂……

视点转移：远处，黑暗之中，仅被一只聚光灯照亮的，是哈维先生的保险柜。

苏茜瑟缩了，她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突然，一声巨响穿透与实物同样大小的玩偶屋大门，在她背后蔓延开来。

78、内景，天堂/哈维先生的玩偶屋，夜

视点转移：苏茜正躺在一间特大号的玩偶屋粉色的地板上……她突然意识到，有一个女孩正步履蹒跚地慢慢走上楼梯。

苏茜：嗨……

视点转移：苏茜跃上楼梯，女孩快速旋转着，露出的面容竟然是苏茜学生照上的样子！

苏茜陷入了恐惧……女孩消失了，面前又剩下一片黑暗，苏茜看见一道灯光照亮的浴室门。

流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79、内景，哈维先生的浴室，日

镜头推近：流动的水声……冒着蒸汽的热水潺潺不断。

一间亮如白昼的白瓷砖浴室……地上堆着哈维先生血渍斑斑的衣服。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坐在热气腾腾的浴盆里——正在清洗他的罪恶。血和泥污漂浮在水面上。

镜头推近：一条浴巾遮住了哈维先生的脸……他的呼吸在浴巾下有规律地起伏。

哈维先生（隔着浴巾）：说出来……

（突然切至）

80、内景，地窖，夜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紧贴着苏茜，从她潮湿的前额拨开一缕头发……

哈维先生（低声）：我需要听你说出来。

81、内景，哈维先生的浴室，日

镜头推近：脸上的浴巾随着哈维先生的呼吸一起一伏，他在重温那个时刻。

哈维先生（隔着浴巾）：说你爱我。

（切至广角）

82、内景，天堂/哈维先生的浴室，日

苏茜站在浴室门口……僵住了。

镜头推近：苏茜的装饰手链垂在洗手池的水龙头上。

苏茜抬起手，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这时，她的袖子滑落了，裸露出一截胳膊。

苏茜的目光移至洗手池上面的架子……

跟拍：落在带血的刮胡刀上。

视点转移：苏茜惊呆了。这时她才明白，哈维先生杀死了她。

（交切）

83、外景，玉米地，夜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装着苏茜尸体的麻袋拖出地窖。

（交切）

84、内景，天堂/哈维先生的浴室，日

镜头推近：苏茜——当意识到哈维先生对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突然不知所措了……苏茜的愤怒使得浴室慢慢变得倾斜……一缕缕热气开始从地面盘旋升起……

85、外景，玉米地，夜

一组画面：哈维先生把一堆泥泞的木条扔进汽车……还有梯子、一盒陶瓷装饰品……随后迅速而熟练地掩盖他的脚印。

（交切）

86、内景，天堂/哈维先生的浴室，日

视点转移：因为被谋杀而怒不可遏的苏茜走进浴室……浴室的墙壁开始变形萎缩。

（交切）

87、内景，哈维先生的浴室，日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在胳膊和胸脯上擦着肥皂……

镜头推近：苏茜径直走到洗手池的架子旁。浴室墙上的白色瓷漆开始起泡……整个房间随着苏茜的前行而慢慢旋转。她的视线停在刮胡刀上。

视点转移：浴盆里的哈维先生一丝不苟地清洗着他的手和指甲。

苏茜拿起刮胡刀……

（交切）

88、外景，玉米地，夜

镜头拉开：哈维先生的车开出了玉米地。

镜头推近：装着苏茜尸体的麻袋放在后座上。

89、外景，小镇街道，夜

音响：哈维先生转弯时，轮胎发出一阵尖叫！

视点转移：他匆匆瞥了一眼险些被撞倒的杰克·沙蒙——从不同的角度重现我们已然见过的场景。

哈维先生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突然，苏茜的照片被风吹起，刚好贴在哈维先生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正直勾勾地对着苏茜僵硬的面孔。照片随即被风吹走，代之以玻璃上哈维先生的映像，两眼空洞。

90、内景，天堂/哈维先生的浴室，日

镜头推近：苏茜的手指在刮胡刀上犹豫着……她的眼中露出强烈的恐惧。

苏茜身后，映在浴室镜子上的，是开始扭曲旋转的房间……浴盆里的哈维先生现在被悬置在天花板上。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往脖子上搓肥皂……

视点转移：苏茜犹豫着……身后的房间狂躁地扭曲着，一起一伏……苏茜的头脑里充斥着哈维先生的声音……

哈维先生（声音扭曲）：说出来！说出来！我需要听你说出来！

苏茜头脑中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镜头推近：苏茜发出尖叫。

（突然切至）

91、内景，哈维先生的浴室，日

哈维先生突然扭过脸……

慢镜头：他的刮胡刀从架子上掉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92、内景，沙蒙家/客厅，日

阿比盖尔和杰克麻木地站在客厅里，眼睛盯着莱恩·法纳曼，他正紧张地翻看几页纸。

法纳曼：我们已经得到了土壤检测的结果。化验室发现了大量血迹……与你们女儿的血型一致。她的帽子上也有……

视点转移：莱恩·法纳曼瞟了瞟杰克，又看了看阿比盖尔。他转过身呆了一会儿，然后尴尬地继续。

法纳曼：有太多……表明结果不甚乐观。

阿比盖尔跌坐在扶手椅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杰克目光呆滞……无法说话，也不能动。

法纳曼：我很抱歉。

93、内景，杰克的工作室，夜

视点转移：杰克坐在他的工作室里，被各式各样的漂流瓶帆船包围着。

琳茜站在门口。

琳茜：她死了，对吗？

94、外景，沙蒙家的甬路，夜

音响：地下丝绒乐队的歌曲《下班后》。

前景：哈维先生那死寂漆黑的绿房子阴森森地耸立着。远处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

95、内景，琳茜的卧室，夜

琳茜清醒地躺在黑暗中，她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每一声都让她颤栗。

96、内景，哈维先生家，夜

镜头推近：尖细的刷子在玩偶屋的侧边一笔一画地描绘着一朵美丽的花。

哈维先生全神贯注于他的工作……音乐环绕着他。他内心平静。

97、内景，杰克的工作室，夜

杰克被一堆玻璃碎片包围着……

一个个帆船模型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杰克拿起最后一个玻璃瓶……砸向窗台边缘，它应声而碎……

杰克重重地喘着气，蹒跚着向后退了几步，看着他的“杰作”。

苏茜（画外音；遥遥地呼唤）：爸爸……！爸爸……

镜头推近：杰克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听见了苏茜的声音，又或者，他只是陷入了回忆……

视点转移：杰克捡起一艘折断的帆船……

杰克：苏茜，我的宝贝，我的水手女孩……

……他顺着墙壁滑下去，啜泣起来。

98、外景，天堂，日

数百个灵魂正在向空中升腾，耀眼的半透明光芒渐渐消失进高远的蓝天，留下光的尾巴，仿佛火箭一般。

苏茜的眼睛转向大地……她回望着自己已经逃离的这个世界。她的脸上写满了屈辱……她升腾的速度慢得几乎要停下来。

郝莉（画外音）：别停！你不应该停下！

苏茜环顾四周，她看见了郝莉……一个大约13岁的越南裔小女孩用力挥着手朝她跑来。

郝莉：继续走！你还有向上的动力！

苏茜抬头看看一直消失进天空深处的光之路，又看看身后的大地。

郝莉：不！不！别往回看！

苏茜（恍惚地）：什么？

郝莉：你不能往回看——那是致命的！

视点转移：郝莉跌坐在一条公园长凳上，气喘吁吁。

苏茜：好吧，现在已经晚了。

郝莉（叹了口气）：我知道。

苏茜：我叫苏茜。

郝莉伸出手……

郝莉：郝莉……好吧，实际上郝莉不是我的真名——但它比起“戴妮丝”要好多了。

苏茜看看周围，立刻被眼前展现的奇妙景色迷住了……一个漂亮的观景凉亭坐落在公园的正中间……各个品种的小狗在绿浪似的草地上自由地奔跑……缀有球饰的老式街灯将一束束光洒在冰淇淋店上、杂志摊上……另外还有橄榄球场……房子和学校……那是苏茜所熟悉的世界——正从这个少女理想化的“视界”里折射出来。这是一个融合了梦想和渴望的混合界。

在这个世界里，苏茜和郝莉并不孤独——其他一些模糊的身影陆续飘出来，在他们自己改写过的“真实”里，搬演各自的人生故事。

苏茜：郝莉——

郝莉正盯着苏茜的品蓝风衣……

郝莉：哦，我的天啊！我有一个那种颜色的眼影。完美的蓝色——装在一支小管子里。在地上的时候，妈妈从没让我用过。

苏茜：这就是人们死后待的地方吗？

99、外景，沙蒙家，日

跟拍：一辆宽敞的高档轿车开进了沙蒙家的车道。一位纤瘦、优雅的女士从后座下来——林恩外婆回来了。

巴克利飞奔出家门。

巴克利（兴奋地）：外婆来了！

巴克利一把抱住了林恩外婆的膝盖，后者把一支细长的香烟举高，掸去掉在他头顶的烟灰。

林恩外婆：是的，是的，好了！站起来，孩子，让我看看你……你妈妈还是在沃尔玛购物，我看出来了。

100、外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的脸隐隐约约地浮过苏茜的凉亭，比现实中更大，苏茜努力想抓住这个“真实”。

苏茜：外婆！

苏茜绕着凉亭走动的时候，林恩外婆飘走了，然后她发现自己正盯着街上的一个垃圾桶。

101、内景，沙蒙家，日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进屋，脱掉昂贵的貂皮大衣。在他后面，杰克费力地拎着沉重的箱子走进客厅……几片雪花跟着他飘进门。

杰克：就这些东西吗？

林恩外婆：别开玩笑了！这些只是我的化妆品。

阿比盖尔恭顺地吻了吻她的妈妈。厚重的貂皮大衣随意地搭在她的胳膊上。林恩外婆径直走到酒柜前。

林恩外婆：你还是那么英俊，杰克。你这儿都有什么？

杰克：实际上，我最近没喝酒。

林恩外婆：没喝？好吧——一言以蔽之，那是你的问题。

阿比盖尔凝视着她的妈妈。

阿比盖尔（轻声）：你不是非来不可。

林恩外婆灌了一大口酒。

林恩外婆：她是我的外孙女。我当然得来。

102、内景，沙蒙家的厨房，夜

巴克利坐在桌旁喝牛奶。林恩外婆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抽累了，才把烟掐灭。

巴克利：苏茜在哪儿？

林恩外婆：苏茜去天堂了，亲爱的。

窗外，杰克正帮着阿比盖尔把日用杂货从车上搬下来。

巴克利：琳茜说没有天堂。

林恩外婆（叹了口气）：那好吧……苏茜死了。

巴克利思忖片刻。

巴克利：你很快也会死的。

林恩外婆：你干吗那么说？

巴克利：因为你老了。

林恩外婆：35岁不老。喝你的牛奶吧。

林恩外婆在手袋里摸索着。

林恩外婆：我不会有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巴克利认真地摇摇头。

林恩外婆：因为我一直吃药！

林恩外婆对着扁酒瓶喝了一大口酒。

巴克利：外婆！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看着巴克利突然离开桌子，兴奋地跑到冰箱旁边。

巴克利：她在这儿！

镜头推近：巴克利指着用蜡笔描绘的一层厚厚的蓝色地平线，它把天空与地面隔开了。

巴克利：苏茜在这个“中间界”。

103、外景，天堂，日

视点转移：苏茜在空中翻了一个漂亮的跟头。她像一个熟练的杂技演员一样在蹦床上跳跃。

苏茜（画外音）：我的天堂里的味道闻起来像臭鼬。那是一种我在地上的时候很喜欢的味道，浓烈刺鼻的臭气……而郝莉的是金橘味。

视点转移：苏茜穿着长长的棉布睡袍，站在一座高耸的崖壁边缘。她举起双臂……雨飘洒在脸上……风撕扯着她的头发……

苏茜（画外音）：我要远眺海洋，等待风暴来袭……

刹那间，一道闪电照亮了她！

苏茜（画外音）：几分钟之后……

音响：滚滚的雷声化作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热烈的掌声。

苏茜和郝莉挥手、鞠躬，陶醉在观众们的恭维中。

苏茜（画外音）：我们已在自己的天堂里，实现了最简单的梦想。

报刊亭的时尚杂志封面上印着苏茜和郝莉的性感靓照……报纸上，苏茜和郝莉的特写故事满天飞……苏茜把她们的照片剪贴在海报墙上，和大卫·卡西迪、大卫·鲍伊并列在一起。

苏茜（画外音）：学校里没有老师。也没有男孩子掐我们的屁股，教科书里满是《十七岁》、《魅力》、《时尚》杂志的内容……完美之极。

104、内景，杰克的工作室，夜

杰克正拿着一个打碎的瓶子。

苏茜（画外音）：好吧，也不算太完美。因为我得不到我最想要的——

镜头推近：他慢慢地把碎瓶子放在窗台上，然后放进一支点燃的蜡烛。

105、外景，天堂，日落

视点转移：苏茜的眼睛突然被凉亭里闪动着的烛光吸引。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郝莉有些惊慌，跟在她后面跑过去。

郝莉：苏茜——

视点转移：凉亭中央的小桌子上，燃着一盏购物中心里的装饰烛台灯，火苗闪烁不定。

画面：苏茜一走进凉亭，她的世界立刻换成了晃动扭曲的破瓶子里的景象。

折断的桅杆在她面前交叉着，就连凉亭似乎也向她弯倒过来，玻璃碎片在慢动作中翻涌着与她擦肩而过。

苏茜摔倒在地，她的视线完全被父亲沉默而忧虑的脸庞占据——破瓶子的棱角将脸庞切割成了无数碎片。

106、外景，天堂/观景凉亭，日（1974年春）

苏茜看着地面上的杰克……她的爸爸刚刚醒来，他坐起身，又要开始面对眼前这新的一天。隔阂已在他和阿比盖尔之间慢慢形成。

苏茜（画外音）：每一天，爸爸都感到同样的重负压在身上……那是慢慢渗透发作的自责的毒药。

107、内景，警察局，日

杰克快步走向法纳曼的办公室。

法纳曼：杰克，关于你打的那些电话——

杰克：我了解我周围的人，莱恩。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不关雷·辛格的事。现在，我已经做了一些功课。职业履历。背景调查……

法纳曼：杰克……杰克……

一组画面：杰克把一堆档案一股脑儿摊在桌上。开始跟各位工作人员解释。

苏茜（画外音）：像一只上帝的手压在他身上——在他脑中，一个声音反复鸣响：“当你女儿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那儿……”

杰克：我发现的一些事情会让你惊喜的。

法纳曼：尽管尊敬之至，但是杰克，这是警察的工作。我们不能不加选择地跟进你提供的任何一条线索——无论真实的，或是想像的。

杰克：我的线索没有想像的，莱恩。我是在告诉你，我可能知道谁是嫌犯。

法纳曼：谁？

画面：杰克参加校园音乐会……目光锁定在一个人的后脑勺上。

苏茜（画外音）：我想告诉他我很好。所以他不用太担心。我想派出一支救援队，让他拯救自己。

杰克：诺曼·斯特德。

法纳曼：那个音乐老师？

画面：诺曼·斯特德向观众鞠躬。

杰克：他是波兰人。二战时候被迫害过。

法纳曼：我会记下来的。

杰克：我觉得你应该问询他。

法纳曼：我们正在问询每一个人。交给我吧。

108、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正忙着找眼镜。

哈维先生：我很抱歉——你在午饭时候来找我……

警探法纳曼和副手走进哈维先生家平淡无奇的厨房。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一杯牛奶，几座完成程度不一的玩偶屋。

法纳曼：我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便，哈维先生。我们尽量不耽误您太久。

哈维先生：没有不便。我听说了你们在挨门挨户地调查。毕竟你的工作……就是问询。

法纳曼：是的。

哈维先生：恐怕我真的不太了解沙蒙家。

镜头推近：一条长凳上放着哈维先生重新粘好的陶瓷人像。法纳曼看着这个布满裂纹的狰狞笑脸。

哈维先生：棘手的工作。

哈维先生看着法纳曼手里拿着的苏茜照片。

哈维先生：这就是那个……女孩吗？

法纳曼把照片递过去……哈维先生开始找他的花镜。

法纳曼端详着电视机上方哈维先生的照片，没有回答。

哈维先生：可怕。真是可怕。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调查得怎么样了？你和埃利斯家的男孩谈过吗？听说他虐待动物。

法纳曼：你说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哈维先生：我想想，我是在莉亚去世以后搬过来的……所以应该有——六年了。

法纳曼：莉亚？

哈维先生：我去世的妻子。我们买这座房子的时候，她刚刚被确诊。

哈维先生找到了花镜，戴上……端详起苏茜的照片。

哈维先生：谁都无能为力。一切发展得太快了。

法纳曼怀疑地看着哈维先生，后者察觉到了。他若无其事地归还了照片。

哈维先生（阴郁地）：癌症夺走了她。

109、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夜

镜头拉开：哈维先生挪开一块活动地板，隐藏在床边小地毯下面的……是一个暗格。

镜头推近：他从一个小木盒里……拿出了苏茜的装饰手链。

110、内景，苏茜的卧室，夜

音响：杰弗逊飞机乐队的歌曲《回到我身边》。

镜头推近：苏茜的装饰手链滑过前景，掠过她快乐的面容。

苏茜（画外音）：我的天堂的好处之一，就是我能在必要的时候重回过往，待上一小会儿。我看见了一位孤独的年轻母亲和她的孩子——她们本该成为最亲密的朋友。有时，我也会穿越“中间界”握握她的手……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坐在苏茜的床上，给了她一件用纸包着的礼物。

苏茜（画外音）：妈妈知道我手链上每个装饰物的含义……我们是在哪儿以及为什么买的……

111、内景，天堂/观景凉亭，夜

视点转移：苏茜在凉亭里徘徊着，手链上的装饰物如同在一条梦幻般闪闪发光的传送带上一样，在她面前旋转着。

苏茜（画外音）：芭蕾舞鞋、套环……轮子可以旋转的袖珍自行车……

苏茜拆开袖珍房子银坠的包装……

苏茜（画外音）：……还有我最爱的……小房子。

苏茜抬起头——满脸灿烂的笑容。苏茜把房子银坠安在手链上，阿比盖尔也笑了。

112、外景，废弃的采石场，夜

镜头推近：装饰手链躺在哈维先生的货车前座上。

废弃的采石场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哈维先生的货车慢慢停下来。

镜头拉开：在冬夜寒月冷冷的光线下，哈维先生慢慢穿过高耸的碎石堆和一个个水坑。这儿看起来就像是外星球的景象。

（交切）

113、内景，沙蒙家/杰克的工作室，夜

视点转移：杰克独自坐在椅子上，盯着摇曳的烛光。

114、内景，沙蒙家/卧室，夜

跟拍：穿过客厅，阿比盖尔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在黑暗中凝视着屋顶。

苏茜（画外音）：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我去了什么地方；我知道她希望我没事，干净又暖和……但在她思想的另一面，她又猜想着……

115、外景，废弃的采石场，夜

哈维先生站在一个最近被挖掘出来的斜坡顶端，从口袋里拎出了什么东西……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手里，握着苏茜的装饰手链。

哈维先生盯了它一会儿，不甘心抛弃这个纪念品。

他猛地从银链上扯下那个小房子的坠饰，塞进口袋里。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把手链高高地抛向远方。

苏茜（画外音）：那天晚上，妈妈梦见了折断的玉米梗，野兔子窝，以及缀满毒饵的花园……

视点转移：一口冰冷的哈气凝固在空气中，哈维先生看着苏茜的手链远远地飞过了采石坑……消失在黑暗中……

116、内景，沙蒙家/卧室，夜

镜头推近：阿比盖尔闭上眼睛……

苏茜（画外音）：她看见地下有一窝蜷缩在一起死去的兔子。

117、内景，沙蒙家，日（1974年夏）

阿比盖尔打开门，看见莱恩·法纳曼站在门口。

阿比盖尔（竭力保持镇静）：法纳曼警探，杰克很快就回来。我知道他想跟你谈谈。

法纳曼：他肯定给我留了一大堆线索。他好像对周围每个人都有看法。

阿比盖尔：是啊，那个，你肯定很忙，等不及吧。

法纳曼：不是太忙。

视点转移：法纳曼坐在厨房的桌旁，看着阿比盖尔帮巴克利画画。

法纳曼：那是什么？

阿比盖尔：别问我。我对画画没有天赋。

法纳曼：不，说真的，那是什么？一只面包卷！不，等等——是一块蛋糕！

巴克利（勇敢地）：是一个旋转木马。

法纳曼：哦，是啊！当然。很明显。

阿比盖尔：你的谎说得真不怎么样。

法纳曼：我知道。这对我的工作是个严重的障碍。

阿比盖尔笑了。笑声哽咽在她的喉咙里，变成了哭泣。

巴克利：妈妈……？

阿比盖尔：对不起……（转向巴克利）我没事……妈妈很好。

阿比盖尔四处找手帕；没有找到，她便解下脖子上的红色丝巾擦拭眼泪。

法纳曼：用这个。别毁了它……

法纳曼安静地坐到她身边，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阿比盖尔看着法纳曼……好久没人把她当作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位母亲或妻子来看待了。

法纳曼：不是每个女人都适合那个颜色。很漂亮。

法纳曼的手指环住了阿比盖尔的手。

118、内景，哈维先生的地下室，夜

哈维先生坐在地下室中央的椅子上。

他在流汗。表情焦虑。他陷入了矛盾：内心的紧张感不断加剧。

119、外景，福吉谷国家历史公园（注8），晨（1974年秋）

视点转移：父母带着孩子和他们的宠物狗一起玩耍，那是一只漂亮的金色中型猎犬。他们笑着叫着，充满了欢乐。8岁大的孩子把狗棒扔进了树丛，他们看着狗紧跟着蹿了进去，开怀大笑。

苏茜（画外音）：哈维先生开始冒险了……

镜头推近：狗在树丛深处寻找着狗棒……它突然停下来，狗棒正落在哈维先生的脚边。

苏茜（画外音）：对我来说，最令人伤心的事情就是动物能嗅到同类的尸骨……而这是人类的缺陷。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的白色货车开出停车场……远处，那家人在树丛里寻找他们的狗。

视点转移：母亲发出一声尖叫……他们发现了一条已被肢解的狗。

120、内景，沙蒙家/苏茜的卧室，夜（1975年夏）

镜头推近：鞋盒的盖子被打开了——里面装满了苏茜的照片。

杰克正坐在她的床边。他拿出鞋盒，下面是另一个写着“留着的胶卷”的盒子，苏茜的笔迹……还有一个盖子上潦草地写着：“待洗的胶卷……每月冲一个！！！”

（闪回）

121、内景，沙蒙家的厨房，日（1973年夏）

镜头推近：鞋盒里几打未冲洗的柯达胶卷被一股脑儿倒在餐桌上。

视点转移：炉灶旁的阿比盖尔惊讶地转过身……

阿比盖尔：你把过生日时给你的胶卷全用完了？

苏茜：不是全部。

阿比盖尔：盒子里至少有十二卷！谁出钱把它们洗出来？

苏茜：我想是你。

阿比盖尔：嗯，你最好再想想。

苏茜：但是爸爸说我的艺术摄影很有天赋。

杰克：我想我口误了。

苏茜：爸爸！

杰克：每月冲一个。那是我的极限。

苏茜：可是，你知道，这样一来，等我看到所有照片的时候，都要到中年了！

音响：苏茜的声音隐没……

阿比盖尔（画外音）：杰克？

杰克转过身，看见阿比盖尔正站在走廊里。

122、内景，沙蒙家的走廊，夜（1975年夏）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穿着睡衣，赤脚站在走廊上。她看起来憔悴得有些走样。

杰克走到阿比盖尔身边……

杰克：你怎么了？

阿比盖尔：我睡不着。

杰克温柔地搂住她。

杰克：阿比……

阿比盖尔：我们出了什么事？

杰克：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阿比盖尔惊讶地看着杰克……他温柔地吻了她。

123、内景，天堂/观景凉亭，夜

视点转移：郝莉闲逛进凉亭，玩着溜溜球，技巧复杂得不可思议。

郝莉：哟！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总觉得很恶心。家长们接吻的时候总是那么不雅。感谢上帝，还没发生在我身上。

苏茜在凉亭里席地而坐。苏茜转向郝莉的时候，周围正好是杰克和阿比盖尔拥抱的画面，它骤然跌落，幻化成远方苏茜家的旧街景。

郝莉：应该有个什么法律，禁止超过40岁的人那样做。

苏茜：他们还不到40岁。

郝莉：那天我暗自算了一下。我记起来我已经吻过一百个男孩儿了。

苏茜：一百个？

郝莉：我是说，在这儿。在地上我做得不是很好。你呢？

苏茜：我只是曾打算吻一个人。

郝莉把溜溜球抛出去，球反重力般卷了回来。

郝莉：那你做了吗？

苏茜摇摇头。

郝莉：真失败。

沉默……

郝莉：振作起来。还有好多比这儿好的地方呢。

苏茜：什么样的地方？

郝莉：我也不很清楚。但那是我祖父待的地方。他会来接我的。

苏茜（画外音）：我开始思考天堂这个词的含义。如果这里是天堂，真正的天堂，那么它也该是我祖父母生活的地方……我爸爸的爸爸，我最喜欢的人，会把我举得高高的，带我跳舞，我只会享受快乐，而不会再有回忆……没有玉米地……没有坟墓。

杰克（画外音）：学校想办个纪念活动。

124、内景，沙蒙家/杰克的工作室，夜

视点转移：杰克温柔地把阿比盖尔的头发从她脸上拂开。

杰克：他们觉得这对孩子们有好处……

阿比盖尔移开目光……

阿比盖尔：这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看见她在街上，在校车上，在学校外面。我看见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她走路的姿势。我知道她走了，但我无法接受……

杰克：你要撑住，阿比。你能做到的。

阿比盖尔看着杰克……这是她失去女儿以来，她的丈夫第一次给予她实在的安慰。

阿比盖尔：我曾觉得我们失去彼此了。

杰克：是我迷失了。我被压倒了。

杰克说话的时候，镜头推向阿比盖尔……

杰克：我曾试图应付这一切。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但是它太强大了……然后我意识到我必须退一步。我对自己说：放轻松。看轻它。把精力集中在熟悉的事物上。邻居。学校。她的社交圈。

镜头继续推向阿比盖尔，她渐渐开始露出一种比他们所分享的悲痛更深切的——恐惧……

杰克：数据表明，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这个罪犯就住在附近。他认识她！

125、外景，圣彼得教堂，日（1975年冬）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在焦点以外……他调整着领带，走在杰克·沙蒙身后三步之外。

杰克看着身边一张张面孔滑过……他留心观察每个人。

音响：哀伤的管风琴音乐飘荡着。

镜头拉开：一大群哀悼者缓慢而庄重地朝教堂走去，这是一座整齐而洁白的独立战争时期的教堂……旧时的墓碑环绕着这座古老的建筑。

哈维先生在焦点以外一闪而过——这个隐形般的男人。

126、内景，圣彼得教堂，日

视点转移：苏茜的学生照，如今被金黄的树叶和花环围绕，置于教堂通道的尽头。

阿比盖尔走过去，在第一排坐下。杰克也被周围的人们一路目送过去……斯特德一家，吉尔伯特一家，以及他们的小女儿特莎。

斯特里克牧师在讲坛上主持祷告。

斯特里克牧师（画外音）：两年前，一个意想不到的恶魔潜入到这片社区的心脏，攫食了我们最珍贵的东西——一个孩子的生命。

视点转移：塔金先生，抬头看见杰克正盯着他。塔金先生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在远远的背景里，我们瞥见焦点以外的哈维先生，正一副虔诚而谦卑的样子。

斯特里克牧师：但是，质疑上帝的意旨不是我们的职责……

视点转移：最后一排，布莱恩的手滑过克拉丽莎的大腿。

斯特里克牧师的声音隐退为单调的低语……白噪音（注9）升起。

插入：微距镜头……一缕金色的卷发……小小的手指抓着祷告文……白色的袜子。

127、外景，祖克公墓，日（1975年冬）

镜头拉开：雷独自坐在一座小型的老墓碑旁，读一本医学书籍。

苏茜：雷的世界开始变形……

镜头推近：雷的膝盖上，巨大书本的某一页正在展示人体生物学图解……

苏茜：肌肉和肌腱的形状；心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动。那是活生生的、有呼吸的世界。

雷抬头看见露丝穿过墓碑走近。

露丝：我以为你会在纪念活动上。

雷摇摇头。

苏茜（画外音）：他正在从我身边溜走……

露丝把手伸进厚呢短夹克兜里摸索着，随即掏出一支防裂唇膏。

露丝：用吗？

雷接过唇膏，狐疑地看着它。

苏茜（画外音）：但之后，露丝·康纳斯，那个古怪的女孩——要多古怪有多古怪的女孩——将会把他带回来。

雷：你来这儿干吗？

露丝耸耸肩。

露丝：我想我喜欢在死人堆里闲逛。

雷：我想念她……

镜头推近：一股悲痛的情绪袭来，雷被淹没了。

苏茜（画外音）：雷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她的笃定会让他感到安慰……她笃信，生者周围始终有死者存在……

视点转移：露丝和雷走在一起……歪斜倒塌的旧墓碑仿佛从各个角度包围着她。

苏茜（画外音）：但是，他们一起让我活在他们的思想里。

雷：人们还是觉得我做了什么。我觉得他们总是斜着眼睛看我。

露丝：我知道。

露丝把她的胳膊滑向他的……

雷：布莱恩·纳尔逊觉得他能揍得我两眼发黑。

露丝：布莱恩·纳尔逊就是个粪坑货。如果有人悬赏杀他——我会是第一个自告奋勇的人。

雷笑了……

雷：记得用那种不会被找到的工具。

露丝：什么工具不会被找到？

雷走向一棵多瘤节的树，折断一根较低的树枝。

镜头推近：雷轻轻地把挂在树枝上的小而脆的冰柱掰下来。它锋利、尖锐、几乎是透明的……

视点转移：雷掷出冰柱，让它像尖刀一样插进土里……它立刻开始融化。

露丝：真聪明。

沉默了一霎。

露丝：不过，你错了……总会留下痕迹的。

雷：什么？

露丝：死亡。

128、内景，圣彼得教堂，日

视点转移：莱恩·法纳曼的眼睛看向沙蒙家的座位。我们跟随他的视线，展现他所看到的……

……阿比盖尔呆滞地盯着挂在教堂中央的苏茜照片，过多的花朵摆满了照片两侧。

向苏茜的照片推近……标准的学生照……笑容使她露出了满口的牙箍。

苏茜（画外音）：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悲伤的一天！它应该意味着一些什么！别人怎么能在我如此难看的时候哀悼我呢！

129、内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斯特里克牧师带领悼念者们，以一种骇人的悲伤腔调唱着：“汝是多么伟大”……苏茜转过身去不再看。

人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苏茜听见了一些对话……“她太年轻了！”“多漂亮啊！”“才华横溢，让人难以置信！”“多么意想不到的悲剧啊！”她振作起来。

苏茜又转回身来……

130、内景，圣彼得教堂，日

插入：苏茜带边框的学生照，化为她魅力女王般的面部镜头。

音响：管风琴的音乐变为大卫·卡西迪的歌曲《珍视》。

大卫·卡西迪（唱）：珍视是一个词汇，用来描绘我为你珍藏在心里的所有感觉……

学生们有的嚎啕，有的低泣……他们拜倒在苏茜的魅力女王照片下尽情地流泪。

大卫·卡西迪（唱）：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希望能抱着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希望已告诉你……

阿比盖尔和琳茜戴着长长的黑面纱，泪水流下她们的脸颊……风扇吹拂着她们的头发。

大卫·卡西迪（唱）：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希望能把你当作，那个像我珍视你一样珍视我的人。

卡登校长和其他老师们，流着泪把花环和花束放在苏茜的照片下面。

大卫·卡西迪（唱）：我真的……珍视你！是的，我真的！

雷·辛格一个人向前走着……他吻了吻自己的指尖，又满怀爱意地用手指触碰苏茜照片上冰冷的嘴唇……

（切至）

131、外景，圣彼得教堂，日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站在焦点以外……杰克经过前景，跟随弗兰克·塔金加入了悼念的人群，一齐涌向门外。

视点转移：卡登校长拍了拍琳茜的后背，以示安慰。

卡登校长：现在都落在你的肩膀上了，琳茜。你是沙蒙家唯一的女儿了！

视点转移：法纳曼注意到阿比盖尔被一大群悼念者围着嘘寒问暖……

镜头推近：阿比盖尔的眼神与他的眼神相遇……法纳曼穿过人群走过去……

法纳曼：沙蒙太太，能聊几句吗？

阿比盖尔：当然，警探先生。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她和法纳曼半躲在忏悔室后面一个隐蔽的地方。

阿比盖尔（由衷地）：谢谢你……

法纳曼：我觉得你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

阿比盖尔看看手里的烟，笑了笑……

法纳曼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条叠好的红丝巾。

法纳曼：你把它落在我车里了。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拿起丝巾，任由柔软的织物滑过指尖……她和法纳曼的眼神又相遇了。

132、内景，哈维先生的地下室，夜（1975年冬）

视点转移：一只狗的尸体被“砰”地扔到地上。哈维先生捡起修枝剪刀，膝盖压在尸体上……他开始肢解这只动物……他平静的面孔与令人作呕的嘎吱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苏茜（画外音）：通过剥夺更弱小的生命，他试图远离他最想要的东西。走上楼，坐在直背椅上享受黑暗。凝视窗外另一座房子……

插入闪回：一缕金色的卷发……白色的及踝短袜……漆皮鞋上的银色搭扣……

苏茜（画外音）：然后屈服于他的淫欲。

……哈维先生从口袋里掏出生石灰。我们看见他把生石灰撒在一些死猫死狗的尸骸上，这些尸骸被安放在地下室地板下一个精心挖掘的洞里。

他突然定住了，一道车前灯的光透过地下室狭窄的窗户一闪而过，瞬间照亮了他。

133、外景，沙蒙家的甬路，圣诞夜

摩托车灯扫过哈维先生家的地下室窗户。

视点转移：摩托车停在沙蒙家门外。

134、内景，沙蒙家/门厅，圣诞夜

视点转移：琳茜，穿着她妈妈的围裙，戴着微波炉手套打开了前门。

135、内景，沙蒙家/前门，圣诞夜

视点转移：萨缪尔·赫克勒站在门阶上，试图用一只手摘掉头盔……另一只手则掏出一个用蓝色包装纸包着的小盒子。

萨缪尔：圣诞快乐，琳茜。

136、内景，沙蒙家的厨房，圣诞夜

萨缪尔跟着琳茜走进厨房。他仍在费力地摘头盔。

萨缪尔（被捂住的声音）：这是我弟弟的……估计尺寸不太对……

萨缪尔在琳茜对面的餐桌旁坐下来，他仍然戴着头盔。

萨缪尔：你要打开吗？

视点转移：琳茜犹豫着。

琳茜：你要摘掉头盔吗？

萨缪尔绕过去，先摘掉了琳茜的微波炉手套……

萨缪尔：打开它。

琳茜拆开包装，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金色的半心形吊坠。她抬头看着萨缪尔最终费力地摘掉了头盔……一绺绺头发遮在他的前额上。

琳茜看见另一半“心”被一根皮绳串着，挂在他的脖子上。

萨缪尔：喜欢吗？

琳茜：这不是那个……

琳茜移开目光。

琳茜：只是……我被吓到了。

萨缪尔：别啊。

137、内景，天堂/观景凉亭，夜

镜头推近：苏茜从怀疑变为期待……

苏茜：哦……我的……上帝啊！

138、内景，沙蒙家的厨房，圣诞夜

萨缪尔靠近琳茜，吻了她。

苏茜（画外音）：真是新闻！大事件！

139、内景，天堂/观景凉亭，夜

苏茜转向郝莉——几乎无法克制自己。

苏茜：萨缪尔·赫克勒刚刚吻了我妹妹！

140、内景，购物中心，日（1976年春）

跟拍：杰克、阿比盖尔和林恩外婆，在繁忙的商场里穿行。杰克离开他们，径直走向洗印店。

杰克：你们先走。我就来。

音响：10cc乐队的歌曲《哭泣》。

141、内景，购物中心的洗印店，日

杰克等着，洗印店助理在一堆黄色柯达信封里翻找着。

商店助理：你刚才说是姓——沙蒙？

142、内景，购物中心，日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站在一家旅行社门前……橱窗里贴着加利福尼亚海岸的风景海报……波涛和大海一直延伸为深蓝色的海平线。

视点转移：社区警察局……我们远远地看到法纳曼出现，他正和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说话。法纳曼看见阿比盖尔，眼前一亮。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看着法纳曼朝阿比盖尔走过去。

法纳曼经过DQ冰淇淋店，克拉丽莎正在那儿打工。布莱恩靠着柜台，色迷迷地看着她。

布莱恩：拜托……别让我求你行吗？

克拉丽莎：在这儿不行，布莱恩！

布莱恩：好吧，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去我们专用的地方？

克拉丽莎：我在工作！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陷入沉思……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拂过围在她脖子上的红丝巾。阿比盖尔抬起头……橱窗里映出了莱恩·法纳曼的身影。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看着莱恩走向一扇维修专用门……阿比盖尔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跟着。

这时，一座玩偶屋滑进前景。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抱着一座新的玩偶屋朝玩具店走去……年幼的特莎·吉尔伯特挣脱母亲的手，奔跑过来。

特莎：妈妈，快看！

哈维先生停下脚步，特莎透过小窗户欣赏着他的袖珍工艺，一脸兴奋。

特莎（陶醉地）：还有楼梯呢！还铺着绣了花的地毯！

143、内景，购物中心的维修通道，日

镜头推近：向下经过一组管子和低处几盏闪烁的荧光灯泡……

空调系统发出的急促噪音充斥在空气中。

视点转移：黑暗的角落里，法纳曼和阿比盖尔纠缠在一起。

镜头推近：法纳曼温柔地摘下阿比盖尔的红丝巾……轻吻她的脖子……

镜头推近：阿比盖尔闭上眼睛……

镜头推近：红丝巾滑落……掉在地上……

144、外景，购物中心，日

视点转移：洗印店浮现出杰克的身影，他撕开了照片袋。他翻看着苏茜的照片，似乎忘记了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潮。

镜头推近：很多照片都是“假日”的……爪子和草地……几张拍得灰蒙蒙的飞鸟照片……苏茜在卧室镜子前的自拍。

吉尔伯特太太追着特莎，小姑娘仍旧锲而不舍地追着玩偶屋。

吉尔伯特太太（抱歉地）：特莎，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很抱歉，哈维先生——我们不该缠着你。

哈维先生的主观视点：扭曲的声音……对于细节的短促一瞥：特莎的搭扣鞋……她的发带飘在后面……她的手指触碰着阳台模型，绕着描绘精美的天竺葵转来转去。

特莎：妈妈！你没看见那个沙发！真是太太太可爱啦！

镜头推近：精美的粉白条相间的微型靠垫摆在袖珍沙发上。

特莎：还有粉色和白色的靠垫呢！

哈维先生走神了。他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内心的压力一点点积聚。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的视点越过吉尔伯特太太……落到杰克·沙蒙身上，后者正大步朝他走来！哈维先生手足无措了……

这一刻仿佛骤然停止：杰克向着哈维先生走来，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时间放慢了……声音也变慢了……

……然后，杰克竟直直地走了过去，丝毫没留意身边的哈维先生……哈维先生瞥了一眼杰克的手，那是一张苏茜的照片。

杰克（呼唤）：林恩！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转过身。

杰克：我把阿比盖尔给丢了。

林恩外婆：是啊，你是丢了。

镜头推近：杰克从林恩外婆的眼睛里察觉到了什么。

145、内景，沙蒙家的厨房，夜

阿比盖尔正跪着擦地板。

林恩外婆出现在门口。她拿着一个装满杜松子酒的高杯。她已经醉了。

林恩外婆：你床上有那么个称心的男人——你还在这儿擦什么地板？！

阿比盖尔：我床上什么人也没有。杰克睡在工作室里。

146、外景，沙蒙家，夜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站在花园里，呼吸着夜晚的空气。她的母亲已经醉醺醺的了。

林恩外婆：我看见你们在一起了。你和那个（打嗝）……小警探。

阿比盖尔：睡觉去吧，妈妈。你喝得太多了。

林恩外婆：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你的意志太薄弱。你总是知难而退。你在生活中从来就没有勇敢面对过。

阿比盖尔面对伤人的言辞，竭力保持冷静。

林恩外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总是有着可怕的自尊心。

阿比盖尔：我很抱歉这么让你失望。

林恩外婆：你不是让人失望。你是和你爸爸如出一辙。

林恩外婆灌了一口酒。

林恩外婆：他在新罕布什尔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和一个女人有染。

阿比盖尔浑身一震，她不确定这是否是酒后胡言。

林恩外婆：我也不喜欢，但是我勇敢地面对它——长达十二年。我想跟他把话说开。我想一拳把那女人打死。但是我没有。这是个战略决定。我努力保持身材，坚持染发，还让我们的家看起来温馨漂亮。我要耗死她！

林恩外婆突然颤抖着退回到厨房。

147、内景，沙蒙家的厨房，夜

镜头推近：杜松子酒喝光了……林恩外婆开始在橱柜里翻找其他酒。

阿比盖尔：你想要什么？一枚奖章？

林恩外婆：你不明白吗？那就是杰克不得不忍受的。愤世……嫉俗。

阿比盖尔：杰克选择跟敌人一起生活……

林恩外婆：他是在找杀死你女儿的凶手。那是英勇的举动。阿比，亲爱的，你还不明白吗？你必须勇敢点儿。

林恩外婆抓过一瓶酒，然后站起身，把酒瓶紧紧抱在胸前。

阿比盖尔：那是做饭用的雪利酒。

林恩外婆：你不敢进苏茜的房间。你不让任何人碰她的东西。你家中央有一座坟墓！

阿比盖尔沉默着。母亲刺痛了她的神经。

林恩外婆：你以为你把它封起来，痛苦就过去了？

阿比盖尔：它从没过去。

林恩外婆：那你指望这个家靠什么痊愈？

148、内景，杰克的工作室，清晨

视点转移：一辆出租车停在沙蒙家门外。

杰克正在椅子上熟睡。

149、外景，沙蒙家，清晨

林恩外婆在前门台阶上，看着出租车司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阿比盖尔回头看看母亲……钻进了汽车。

巴克利（画外音）：妈妈去哪儿？

150、内景，巴克利的卧室，清晨

视点转移：琳茜正忙着打发巴克利上学。

巴克利：她什么时候回来？

视点转移：琳茜一脸为难……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琳茜：不知道。

琳茜费力地把一件毛衣套在巴克利身上……他的头猛地钻出毛衣领口，一脸忧虑……

巴克利：我们是不是不能做一家人了？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叉着胳膊，脸上一副从容的表情。

林恩外婆：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你妈妈遇到了危机，你爸爸受到了打击。

琳茜：那你呢？

林恩外婆：我来接管你们！

151、内景，沙蒙家，日（1976年夏）

音响：冬青树乐队的歌曲《穿小黑裙的高个酷女孩》。

一组画面：林恩外婆一边抽烟一边打扫房间；她把尘土扫进地毯下面……暴躁地踢着洗衣机……整个洗衣房漫溢着肥皂泡。

林恩外婆（画外音）：我要戒酒……直到每天晚上5点，直到周六、周日的中午。

一组画面：林恩外婆从干衣机里拎出一件缩得很小的T恤衫，不解地看着它……把烧焦的食物摆上餐桌。我们看到林恩外婆精致的面容日渐憔悴……

林恩外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变得一团糟。

烤箱里冒出了火焰……琳茜和巴克利看呆了！

林恩外婆：哦，该死！你们把外卖单子放哪儿了？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主管琳茜的妆容……她让琳茜靠着椅背，把黄瓜贴在她的眼睛上。

林恩外婆：我的天哪！看看你的肿眼泡！你需要帮助，孩子！我要给你实施七日美容计划。

镜头推近：燕麦面膜被敷在皮肤敲响警钟的琳茜脸上。

林恩外婆：洗面奶，爽肤水，润肤霜。美丽从这里开始：瓶子、软膏还有粉盒！

镜头推近：蛋黄从琳茜头上浇下来！

林恩外婆：多油发质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恶心。

视点转移：萨缪尔·赫克勒来家里吃饭，琳茜看起来很美……林恩外婆不合时宜地展露着她深深的乳沟，放肆地跟萨缪尔调情。琳茜拉起她的胳膊，硬是把她拽出了房间。

苏茜（画外音）：我那身着令人生厌的华丽装扮的外婆，打开门，把光明重新拖回了我们的家。

152、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视点转移：雨打在哈维先生家的窗户上，一道暗淡的光照进他的客厅。

他正坐在扶手椅里看电视。注意力都在针线活上……他把一个托盘放在膝盖上，一组穿针引线的镜头。那是一件粉白相间的织物。

电视上：一部纪录片正在讲述非洲马里的异域文化。

解说员：马里最独特的文化，便是伊麦祖赫格人。

电视画面：部落族人正用编好的细树枝建造一座精致的帐篷。

镜头拉开：哈维先生无动于衷的眼神滑过一只猫……它正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报纸，小猫被报纸上的一碗食物吸引过去。

解说员：部落的女人们为了庆祝丈夫和妻子的团聚而准备了这间神圣的婚帐……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的手伸向扶手上的一把锤子。

153、外景，加利福尼亚的海滩，日（1976年夏）

视点转移：一辆汽车停在离海滩不远的地方。

阿比盖尔下了车，爬下礁石，向翻腾的海浪走去。

镜头推近：她的脚小心地踩在礁石上……然后一步步走进水里。她的表情平静而冷淡，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

她走向更深一点儿的水里。

这时，传来了孩子的笑声。

阿比盖尔回过头，看见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正不知深浅地在海浪附近玩耍……她的父母眺望着远方。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一把抱起孩子……孩子依旧笑着，阿比盖尔也报以微笑，这一瞬间，她感到内心有一丝释怀。她把孩子交还给她的父母。

154、外景，加利福尼亚的葡萄园，日

阿比盖尔剪着葡萄枝。

苏茜（画外音）：同一个星期，妈妈在克鲁索酿酒厂找到了工作。

一组画面：阿比盖尔和工人们一起工作。

苏茜（画外音）：她从不提起自己的丈夫。当人们问她时，她只说她有两个孩子。

镜头推近：阿比盖尔。

苏茜（画外音）：然后她会感到凄苦和忧伤袭来，痛彻心肺，眼泪随即像一支军队那样肆意而至。她会把它吞下去，竭力不在别人面前哭泣。

155、内景，杰克的工作室，日

镜头推近：杰克捡起一个破旧的柯达信封，里面躺着一些旧的账单和信。

苏茜（画外音）：爸爸不理解，两个结了婚、每天厮守在一起的人，怎么会到头来形同陌路……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翻看着苏茜的最后一卷照片。

苏茜（画外音）：然而，他看得越多，陷得也越深：一种无可名状的熟识感，油然而生。

镜头推近：苏茜拍的阿比盖尔的照片：熟悉的画面……她坐在后门廊上，陷入了沉思……

苏茜（画外音）：我观察了他很久，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他又重新爱上了她。

镜头推近：杰克深陷在思绪里。

另一张照片：阿比盖尔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她不再敏感……如同切断了电源，渐渐停止了运转……

苏茜（画外音）：然后，他开始明白……

下一张照片：杰克斜插进画面，他吻着阿比盖尔——那个时刻，杰克明白：阿比盖尔，那个他深爱着的女人已经走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位妻子和他孩子的母亲：一张佩戴了许多年的面具，如今竟如此轻易地揭开了。

杰克（轻轻地）：阿比盖尔……

镜头推近：杰克……第一次透过苏茜的照片，看到了另一种真实。

杰克：我那样对你了，是吗？

大特写：阿比盖尔的脸。

156、外景，沙蒙家，日（1976年秋）

镜头推近：莱恩·法纳曼在沙蒙家的前门外深吸了一口烟。他想赶在按响门铃之前把烟吸完。

突然，他听见门内有脚步声走近，他赶忙掐灭香烟，握住沉重的铜门环……

门开了。琳茜正盯着他。

琳茜：那种事会要了你的命。

法纳曼：你爸爸在吗？

157、内景，沙蒙家的客厅，日

杰克抬头看着法纳曼走进客厅，琳茜和巴克利跟在后面。

法纳曼（尴尬地）：呃……孩子们，我想跟你们的爸爸单独谈谈。

琳茜带着巴克利走开了。

158、内景，沙蒙家的客厅，日

镜头推近：杰克满怀期待地坐着。

杰克：你有什么想法，莱恩？

视点转移：法纳曼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法纳曼：杰克，这挺尴尬的……

视点转移：杰克一脸关注……我们看到法纳曼跟他说话时，他的表情慢慢变了……

苏茜（画外音）：莱恩·法纳曼是来告诉爸爸，经过了数千个工时的努力和对上百人的问询后，我的案子仍没有新的线索和进展，关于我的尸体，也没有任何可以找到的迹象。

杰克：你要结案了？

法纳曼：我们削减人手了。

杰克：扯淡！这是扯淡！莱恩！

法纳曼：一开始是出于同情和好意……但是局里的伙计们只能做这么多了。问询必须停止了！你让大家精疲力尽了。

杰克（难以置信）：我现在倒成了坏人！

法纳曼：我们接到了许多投诉；侵犯隐私，非法入侵，骚扰……坦白地说，你应该庆幸没有受到起诉。杰克，放过你的邻居吧。人们都有权利过平静的生活。

杰克看见琳茜正站在门口。法纳曼仍喋喋不休地说着……没有注意到。

法纳曼：听着，我们尽力了。我对结果也不满意，我只是说——

琳茜（插入）：你放弃我们了。

法纳曼惊讶地转过身……

法纳曼：不……不，我没有。

林恩外婆走进房间……

林恩外婆：谁要放弃？

琳茜（转向林恩）：法纳曼警探来告诉我们他不想再找苏茜了。他有了更好的事情要做——不对吗，警探先生？

法纳曼：你姐姐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数字，我非常希望能破这个案子。

琳茜：随你怎么说吧。

琳茜气愤地走开了。

林恩外婆：前门打开了，警探先生。出去的时候请随手关门。

159、外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苏茜愤怒异常，郝莉在一旁吃着冰淇淋。

苏茜：这就是法律吗？谁允许他们那么做的？警察还可以放弃？！

郝莉耸耸肩。

郝莉（实事求是地）：他们也放弃我了。

苏茜转过来，皱着眉头。一阵疾风骤起，刮飞了凉亭周围的落叶。

苏茜（画外音）：我一直以为哈维先生会被抓到，他会受到惩罚。我希望他受到和我的家人一样的折磨。我希望他失去他从我身上夺走的一切！

160、内景，杰克的工作室，夜

狂风摇撼着玻璃……

镜头推近：杰克一个人，心情沮丧地翻看着苏茜的照片。

苏茜（画外音）：我希望爸爸为我报仇；变成他完全不可能成为的那种人：一个极端暴力的疯子！

突然切至：杰克在镜子前旋转着，将一把马格南左轮手枪晃到前景……扣动扳机。

苏茜（画外音）：……一个能取哈维先生性命的人！

音响：吉他奏响贝拉米兄弟乐队的歌曲《让爱涌动》的前奏。

161、外景，天堂/玉米地，日

跟拍：哈维先生跑过玉米地……他惊恐地朝身后看，好像正被追赶着一样。

哈维先生向后瞥了一眼……突然，“砰！”他和杰克撞了个满怀，反弹力让他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

《让爱涌动》：明媚的天空需要理由；我如此的快感也需要理由……

杰克举起了他的马格南左轮手枪……

《让爱涌动》：一定是这个季节；当爱的光芒包裹着我们……

“砰！”“砰！”杰克开了枪！

162、内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的尸体飘过郝莉身边，她正在凉亭里吃冰淇淋。

一组画面：杰克双肩都背着子弹夹，端着一挺大号机关枪，逼迫哈维先生走过一条黑色电影中常见的阴郁街道。

苏茜（画外音）：那就是你在电影里看到的，那就是书本里发生的。一个普通人拿到一支枪或一把刀，抵着杀害他家人的凶手，像查尔斯·布朗森那样解决掉凶手，所有人都齐声欢呼！

“砰！”“砰！”“砰！”哈维先生被打成了筛子！

苏茜为爸爸欢呼！

《让爱涌动》：就让那种感觉深深抓住你的心；天旋地转，让你的爱无处躲藏……

一组画面：杰克把刀扔向哈维先生……拉响一柄链锯……然后是一把大砍刀……掷一枚手榴弹。混乱中，哈维先生嘶喊着，血浆喷溅！

《让爱涌动》：就让你的爱像山间溪水般流淌……让你的爱捆绑着你直面一切生灵……

哈维先生四脚朝天地飘过凉亭。

苏茜：我要戳穿他的假面，郝莉！

郝莉：不，你不能。

苏茜：他得受惩罚！不能让他逃脱！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郝莉：你已经不是旁观了。

苏茜：爸爸就快明白真相了——他只需要一个正确的指引。

苏茜和郝莉的争论被周围的景象打断：

杰克推搡着哈维先生走向一台木材削片机……

郝莉：你不能干涉地上的事情！

一组画面：杰克坐在一台拆除吊车里，转动一个巨大的机械锤，把哈维先生甩到他家门上，房子的前脸应声而倒。

视点转移：郝莉和苏茜在凉亭里看着哈维先生的房子轰隆一声倒塌在她们周围。

郝莉：我想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郝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递给了苏茜。

郝莉：我应该把这个给你。

苏茜打开纸片……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她困惑地看着郝莉，任纸片飘落到地上。郝莉却走了。

苏茜（呼唤）：郝莉？你去哪儿？

163、内景，杰克的工作室，夜

苏茜的蜡烛光映照在工作室的窗户上。

164、内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镜头推近：苏茜闭上眼睛……她回想着以前的日子，美好的时光……

一组画面：镜头是超现实感的……扭曲的……优美的……滑过船和帆、桅杆和绳索、玻璃瓶……还有杰克和苏茜的笑脸。

165、内景，杰克的工作室，夜

镜头推近：烛光突然开始闪动……好似在破碎的玻璃瓶里舞蹈一般。

杰克盯着它……

镜头推近：苏茜的脸映现在玻璃瓶表面，像是被烛光映出来的一样。

苏茜（低声）：爸爸……

杰克呆住了。他慢慢地靠近……想要触摸苏茜的影子……

杰克（低声）：苏茜？……苏茜……

166、外景，林地，日（1976年深秋）

琳茜如今17岁了，她坐在萨缪尔的摩托车后座上。

视点转移：车驶出大路，驶进狭窄的林间小路。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很快就变成了滂沱暴雨。摩托车突然熄火了。

萨缪尔：看来我们得走路了……

萨缪尔把车停下，他们爬下车。萨缪尔摘掉头盔，挽住琳茜的手，她一脸困惑。

琳茜：我们去哪儿？

她也摘掉头盔，露出和他相配的短发。

视点转移：萨缪尔拉着她的手，走进树丛深处……他们都湿透了。

167、外景，公园，日

视点转移：杰克在公园中心的一座凉亭里避雨……“假日”陪着他。

另一个人也跑进来……是雷的妈妈，辛格太太。

辛格太太：沙蒙先生……

杰克：你好，辛格太太……我们都让天气给困住了。

辛格太太：是啊。

杰克：我听说雷进医学院了。祝贺你！

辛格太太：他刚第一学期。

沉默。雨水击打着凉亭的顶棚。

杰克：我很高兴雷去看苏茜。

辛格太太：他非常喜欢你的女儿。

杰克：我真希望自己先知先觉，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告诉她我爱她……我很高兴你儿子这样做了。

视点转移：杰克看着凉亭顶棚，雨水滴落在屋顶上，慢动作似的滑下来。

辛格太太：警察那儿有什么进展吗？

杰克：没有。（压低声音）但我有身为父亲的怀疑。

辛格太太：跟着直觉走是很明智的。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会偷偷约这个人见面……我会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手上，然后……

辛格太太靠近杰克。

辛格太太：……我会杀了他。

168、外景，林地，日

萨缪尔和琳茜都湿透了，他们满身泥泞，推开一团疯长的树枝，走过一道废弃的旧门。

琳茜：这是什么？

琳茜想转身回去……萨缪尔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近了。

萨缪尔：闭上眼睛……

视点转移：琳茜看着萨缪尔——踏实的……可信赖的萨缪尔。琳茜慢慢闭上眼……

琳茜的主观视角：萨缪尔以无限关爱引导着她穿越树丛，她感到眼前光影闪动……

视点转移：琳茜和萨缪尔停下脚步……她睁开眼睛……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被植物覆盖的白色房子……虽已弃置，但自有其美丽壮观的风范……

视点转移：琳茜走上年久失修的门廊；门开了……暗淡的天光照进空旷的白色门厅。

她游走在各个房间里……每个房间都蕴藏着无限的可能……一时间，她被迷住了。

一道闪电在门外滑过。

萨缪尔：你觉得怎么样？

琳茜转向萨缪尔……他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她带着无限的悲伤看着萨缪尔……

琳茜：萨缪尔·赫克勒……你这个“疗伤使者”。

萨缪尔挽起琳茜的手。

萨缪尔：我爱你。

琳茜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琳茜：我知道。

萨缪尔：不，我是说我爱你，我想娶你，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这座房子里！

琳茜：什么？

萨缪尔：讨厌的学校生活结束了！我会找个工作。赚一些钱。嫁给我，我会把这座房子变成我们的！

琳茜：好的……我想我可以……我是说——我愿意！！！

琳茜搂住萨缪尔的脖子，亲吻他！

169、外景，树林，日

快速跟拍：萨缪尔和琳茜跑过湿漉漉的林地。雨小了。

萨缪尔（奔跑）：你家还有多远？八英里？

琳茜：十英里……你这个疯子！慢点儿！

萨缪尔（奔跑）：我要去问你爸爸！

170、外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视点转移：风吹着苏茜的头发……她无比开心！！！

（切至）

171、外景，沙蒙家的甬路，日

视点转移：在雨中耽搁后，杰克忙着赶回家……他经过吉尔伯特家，“假日”开始挣脱绳索。

吉尔伯特先生和他的女儿特莎巡视着花园，没有看到杰克……吉尔伯特先生正全神贯注地找他的猫。

吉尔伯特（呼唤）：莉莉！你在哪儿，宝贝？

特莎：莉……莉！

镜头推近：杰克抓着被激怒的“假日”经过，用更加怀疑的眼神回望着吉尔伯特家。

镜头推近：杰克……他停下来，抓着“假日”的绳索。他审视着吉尔伯特家……

172、外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镜头推近：苏茜在风和树枝的呼啸声中快步前行……

突然！她想急停下来……刹不住脚，径直滑向哈维先生！

他正扛着一堆树枝，穿过他家的后院。

一组画面：苏茜停在离哈维先生的脸几英尺的地方——从凉亭上看，面孔巨大、破碎而扭曲……她受到惊吓，开始低泣……

173、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哈维先生突然转过身，好似嗅到了苏茜的味道。他脚下绊了一下，肩上的树枝散落了一地。

174、外景，沙蒙家的甬路，日

镜头推近：杰克的慢动作……树枝的响声在他脑中被放大。

他看向甬路对面哈维先生的绿房子。

175、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镜头推近：树枝滚落到地上。哈维先生忙着重新把它们聚拢起来。

杰克（画外音）：你不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停下来，对吗？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抬起头，稍有警觉。

杰克·沙蒙向他走过去，胳膊下面夹着几根树枝。

杰克：即使在休息时间，手里也忙个不停。

杰克放下树枝的时候，哈维先生报以勉强的一笑。

杰克：你在弄什么？

杰克的目光落在后院里建了一半的帐篷上。哈维先生僵住了。

哈维先生：一个纪念物。我在电视上看到的。

杰克绕着它仔细打量。

杰克：具体是用来干吗的？

哈维先生有些躲躲闪闪的。他继续手里的活儿。

哈维先生：自娱自乐。

他费力地把一根荆条弯成拱形。杰克在他身边蹲下来。

杰克：这儿……你拿着它，我来捆。

哈维先生：沙蒙先生，你真的不用——

杰克（坚持）：不麻烦。

哈维先生权衡了一下，决定让步。

视点转移：杰克帮着哈维先生搭建帐篷。他们把树枝捆在一起，将细长的荆条编在桩子之间……再把顶端聚拢成拱形。

镜头推近：杰克把结打紧。他后退几步欣赏他们的成果……忽然瞥见天边已乌云密布。

杰克：看来要变天了。

杰克惊讶地发现哈维先生已经不辞而别，回到了屋里。

音响：约翰·列侬的歌曲《看着我》。

杰克盯着哈维先生家遮蔽在纱帘背后的冷冰冰的窗户，洁净的墙面，前门上的居民防盗器……杰克的视线转向枯萎的天竺葵花丛……

176、外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视点转移：苏茜正站在一棵粗壮的枯树前，空中突然开始飘落雪花。

苏茜（画外音；低声）：爸爸！

177、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一动不动地站在厨房里。他的眼睛盯着餐桌上的刮胡刀和磨刀用的皮带。

178、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杰克慢慢地走近天竺葵花丛……

苏茜（画外音；低声）：爸爸！

一组画面：苏茜骑着车，和“假日”追逐嬉戏。鲜艳的红色天竺葵置于前景。

杰克来到花丛近旁，过去的场景历历在目。

现实中：没有苏茜……只有空空的街道，枯萎的天竺葵。杰克慢慢地捡起一朵凋谢的花，摆在花丛里。

在他身后，后门慢慢打开……哈维先生的眼睛在黑暗的门帘后隐现。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厚法兰绒衬衫……静静地靠近杰克。

杰克转过身——因为惊讶而双眼圆睁。

杰克：等等——

视点转移：粉白相间的条形窗帘，哈维先生正拿着更大一号的玩偶屋窗帘，正是它在商场里迷倒了小特莎。

哈维先生：它们是用来装饰婚床的。

179、外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苏茜抬头看着白色的雪花从树梢飘落进凉亭……一朵晶莹的冰花落在她的手掌里。

180、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视点转移：杰克，仿佛陷入了梦境……

哈维先生：沙蒙先生？

杰克回过神。

哈维先生：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我很为你女儿的事难过。

杰克（局促不安）：谢谢。

这时：哈维先生家里传来微弱的闹钟鸣响。

哈维先生顿了一下……他慢慢地走到信箱旁，扔掉垃圾邮件，然后在信箱里摸索，仿佛里面还有重要物品。

持续的闹钟鸣响。哈维先生显出一丝不安。

苏茜（画外音；低声）：爸爸……

雪花落在哈维先生的脸颊上，他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181、外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镜头推近：雪花落在苏茜的手心里……她合拢拳头。

苏茜（画外音；低声）：看吧……

苏茜的手再次张开，一朵鲜红的天竺葵正在她手掌里怒放，她苍白的脸也因此而折射出一丝光彩。

182、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杰克盯着手中凋谢的天竺葵……在他脑中的视界里，棕色的花瓣又卷合成一枚花蕾；枯萎的花茎又胀满绿色的生气……刹那间，天竺葵又绽放成一朵鲜花——颜色血红，让人难以置信。

一片雪花飘落在杰克身上……像一滴泪融化在他的脸颊上。花朵从他手上飘走了……

……哈维先生蹲在杰克脚边看着枯萎的天竺葵丛。他的视线慢慢上移，碰到了如梦初醒的杰克凝视他的目光。

哈维先生和杰克直视着对方……谁也不徒劳去掩饰彼此已心知肚明的真相。

哈维先生：我想你现在应该回家去，沙蒙先生。

视点转移：杰克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他顿悟的真相竟是——哈维先生杀了他的女儿。

杰克（沙哑的低声）：苏茜……

视点转移：“假日”发出哀叫……

哈维先生：回家去吧。

杰克（声音提高）：为什么？

杰克踉跄地走向哈维先生，后者突然转过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家。

雪如鹅毛一般，越下越大。

视点转移：“假日”被绳索束缚着，发出低吼……

杰克（怒吼）：为什么？？？

杰克跌跌撞撞地跟着哈维先生，“假日”咆哮着要挣脱绳索。

接近前廊的时候，哈维先生转过身……

哈维先生：我很抱歉，沙蒙先生。我帮不了你。

“假日”突然挣脱了杰克的控制，蹿上去，哈维先生立刻拔步飞奔。

就在“假日”快要闯进屋的时候，哈维先生猛地关上了门。

183、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哈维先生背靠着门，喘着粗气。他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听见门外的响动依然剧烈：“假日”的吼叫声在门的另一侧越来越大。

184、内景，沙蒙家，夜

“砰！”香槟的软木塞飞了出去。萨缪尔将泡沫流溢的酒倒进杯子。

林恩外婆：像个主人那样！干杯！干杯！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举起酒杯庆祝琳茜和萨缪尔的好消息，然后一口灌了下去。

林恩外婆：再来一杯！

萨缪尔给林恩外婆的杯子倒满了酒……琳茜看着杰克……

琳茜：那么……你怎么看，爸爸？

镜头推近：琳茜，她察觉到了父亲脸上的焦虑，笑容褪去了。

杰克（忧郁地）：我不会有比他更好的女婿了……失陪一下。

杰克突然起身离开了房间，琳茜跟着他走到门口。

琳茜（呼唤）：爸爸？爸爸！

林恩外婆：我告诉过他要放下。我认为我们要往前走。一个家庭所能承受的痛苦只有那么多！

琳茜：出什么事了？

林恩外婆：他认为是乔治·哈维杀了你姐姐。

185、内景，杰克的工作室，日（1976年深秋）

杰克趴在桌上，用计算器算着一组组毫无意义的数字。他努力集中精神，但总是出错……

镜头推近：掠过一组数字……变模糊……

辛格太太（画外音）：跟着直觉走是很明智的……我会偷偷约这个人见面……

镜头推近：杰克按着计算器……心不在焉地胡乱按着，按的键跟账目上的那堆数字完全对不上。

辛格太太（画外音）：我会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手上……

镜头推近：数字……数字……数字……

186、内景，沙蒙家/杰克的工作室，夜

镜头推近：4：00AM……突兀的方正字体显示在电子表上。

杰克坐在工作室里，彻夜未眠……他把玩着雪花水晶球，身边烛光闪烁。

镜头推近：企鹅的脸，在杰克隔着塑料壳的凝视中，变得扭曲。

辛格太太（画外音）：我会杀了他。

杰克晃动水晶球，雪花盘旋飞舞。

视点转移：当雪花慢慢落定时，烛焰中有一道光开始奇怪地跳动……

焦点向烛光推近……向下移动到更远的街道上。

视点转移：杰克慢慢放下水晶球。他警觉起来，看着光在街道上移动，穿过草坪，向着学校移去。

镜头推近：杰克吃惊地看着光经过操场，倏地消失进……玉米地里。

音响：布莱恩·伊诺的歌曲《宝贝起火》。

187、内景，沙蒙家/门厅，夜

跟拍：杰克，穿着运动服和运动鞋大步走出来。

视点转移：他在楼梯后面的橱柜里乱翻一气，找出一根棒球棒。

（交切）

188、外景，沙蒙家，夜

杰克拎着球棒走出大门，眼中杀气浓重。

189、外景，街道，夜

跟拍：杰克在黑暗中疾行，跨过安静的街道，直奔玉米地。

190、外景，玉米地，夜

杰克毫不犹豫地迈进玉米地，玉米梗很高，身后的强风推着杰克向前走，他追随着仍在不远处移动的光。杰克走进玉米地深处……突然，一声女孩的叫喊！杰克加快脚步，攥紧了球棒。

191、外景，天堂/观景凉亭，夜

视点转移：苏茜围着凉亭焦急地打转，风撕扯着她的头发，玉米梗抽打着她的脸……

苏茜（高喊）：爸爸！！！

192、外景，玉米地，夜

跟拍：杰克急速前行……

突然，闪动的光熄灭了，玉米地陷入一片黑暗……杰克似乎被发现了。

杰克试探着向前挪动脚步……

杰克：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

193、外景，天堂/观景凉亭，夜

苏茜惊恐地注视着父亲……凉亭周围，火光冲天……冰雹从天而降……杰克周围火光四溅……

苏茜（画外音）：我看见了火的风暴；我让天空下起了冰雹……我放出了吐着白沫的激流……

194、外景，玉米地，夜

杰克攥紧了球棒。

杰克：出来！我要结束这一切！

音响：一个女孩呜咽着！

杰克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他向声音的方向冲去……跌跌撞撞地跑过坎坷不平的土地。

突然！一个受到惊吓的女孩踉跄着出现在杰克面前，他们撞了个满怀，女孩仰面摔倒在地上。女孩——克拉丽莎——尖叫起来！

镜头推近：在杰克脑中……克拉丽莎的叫声化作苏茜的声音。他笨拙地爬向她。

杰克（困惑地）：苏茜？

这时，手电亮起！刺眼的强光扫过来，让杰克一时目不能视。一束光左右晃动着向杰克逼近！

布莱恩（愤怒地）：放开她——你这混蛋！快他妈放开她！

布莱恩·纳尔逊跳到杰克身上，把他拖离克拉丽莎。杰克大吃一惊，迷惑不解……布莱恩挥舞着手电，猛踢杰克的头。布莱恩又踢中他的脸，杰克发出一阵惨叫！

视点转移：手电敲击着杰克的头，手电光在玉米地里晃动着，光线在短暂的一瞬照亮了哈维先生一动不动的身影。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静静地站在玉米地的边缘。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镜头推近：杰克的球棒被丢在地上……布莱恩捡起它。

布莱恩：想尝尝这个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这个狗娘养的！

克拉丽莎（哭着）：不！

镜头拉开：布莱恩对着杰克拳打脚踢……克拉丽莎蜷缩在一边哭泣。

195、外景，天堂/观景凉亭，夜

声音被遮盖……梦一样的画面。

镜头推近：苏茜躺在凉亭的地面上……眼前只有杰克半掩在泥污里的脸……他低低地呻吟着，在暴风雨中蜷缩成一团。

苏茜温柔地抚摸父亲的脸……试着为他擦掉血迹……但却无法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苏茜（画外音）：我陪着爸爸，直到救护车来。他们把管子插在他的胳膊上，把面罩扣在他的脸上。我嘴里的味道很苦……

196、内景，沙蒙家/杰克的工作室，夜

苏茜（画外音）：我被赐予了一点恩惠……

视点转移：杰克的工作室里，窗户上闪动的烛光……突然熄灭了。

房间陷入黑暗。

音响：格雷姆·邦尼特的歌曲《宝贝，现在一切都已结束》。

197、内景，医院，夜

杰克被推进紧急手术室。

一组画面：杰克被实施手术……

198、内景，沙蒙家，夜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砰”地放下电话！

视点转移：林恩外婆冲上汽车，把琳茜、萨缪尔和受惊的巴克利留在门阶上。

巴克利：爸爸呢？！

琳茜：你去内特家待着。

（交切）

199、外景，街道，夜

视点转移：琳茜在摩托车后座上紧紧搂住萨缪尔，他们向着医院轰鸣而去。

200、内景，杰克的病房，夜

琳茜轻轻地打开门。杰克正在病床上躺着。琳茜快步走到他身边。

琳茜（焦灼地）：爸爸！爸爸——你能听见吗？

视点转移：杰克，包着纱布，鼻青脸肿，一动不动。

琳茜：爸爸？

杰克没有反应……呼吸机把空气注入他的体内。

琳茜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对他低声哼唱……

琳茜：石头和骨头，雪花和浓雾，种子和豆子，还有蝌蚪。小路和树枝，百感交集的亲吻，我们都知道爸爸在想谁……

镜头推近：苏茜，站在杰克病床的另一侧……

苏茜（低声）：他的两只青蛙女孩，就是她们；她们知道那是谁，你们呢，你们呢？

视点转移：琳茜的泪水滑过脸庞……她看着呼吸机变慢……杰克的心跳减弱……

苏茜（画外音）：我们向神献上我们的祈祷，死去的孩子和活着的孩子，我们都渴望同一件事：愿父亲永远与我们同在。

201、外景，天堂/观景凉亭，夜

视点转移：苏茜躺在被翻搅过的天堂土地上……光芒消退……天空变成可人的蓝色。

一个人影慢慢向她走来，一个在雾中影影绰绰的男人。

苏茜惊奇地看着。

苏茜（吃惊地）：爸爸？

苏茜跑过去——跑出凉亭——跑向这个男人，怀着巨大的希望……她跑得飞快。他慢慢地近了，他的手臂向她张开。

祖父：苏茜……！

视点转移：一位慈祥的老人含笑看着苏茜，把她搂进怀里。

苏茜：祖父……？

时间仿佛停止了，苏茜只有6岁，围着祖父旋转，站在他的鞋上……

化入：轻盈流畅的舞步，14岁的苏茜和祖父随着美妙的音乐慢慢起舞，老人的眼中噙着泪。

祖父（深情地）：慢板弦乐。

镜头推近：苏茜凝视着他祥和的面容。

祖父：有时你依然会哭泣，苏茜，即便是那个你爱的人已经离开了你很久。

粉色和白色的花落在他们身边。

（化入）

202、外景，加利福尼亚，日

夕阳斜照着美丽的果园。工人们纷纷收拾物品，结束一天的工作，一个小男孩奔跑在树林间……他径直跑向阿比盖尔。

果园工人：这是你的小儿子吗？你有几个孩子？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看了对方一眼……

阿比盖尔（反应过来）：哦，不！他不是我的孩子。

另一个工人把小男孩举起来。

阿比盖尔停顿了一下……

阿比盖尔：三个。我有三个孩子。

镜头推近：苏茜的照片。退了色，而且满是折痕。阿比盖尔坐在树下……阳光收回了最后一道余辉……她用手指沿着苏茜的脸描画出轮廓。

镜头推近：阿比盖尔轻轻地把照片安放在花丛里……她慢慢走远的时候，一朵粉色的小花滚落在苏茜的照片上。

（化出）

203、外景，天堂，日

镜头推近：粉色的小花飘过苏茜身边，祖父向后退了一步。在他身后，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芒亮起来……

音乐渐隐。

祖父：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苏茜：祖父？

祖父：别担心，甜心。我们离得很近。

苏茜目送祖父转身走远，消失在光斑和尘雾之中……天地苍茫。

204、内景，病房，夜

镜头推近：琳茜陪在杰克身边，看见他慢慢张开了眼睛……

205、外景，沙蒙家的甬路，日（1976年冬）

萨缪尔开着车。杰克坐在琳茜和巴克利之间的后座上。

苏茜（画外音）：那天，我妹妹做了个决定：父亲回家后，不能再回到一心寻仇的战备状态……

镜头推近：琳茜慢慢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的绿房子一闪而过。

苏茜（画外音）：不管怎样……她要了结这一切。

206、外景，沙蒙家，日

琳茜和巴克利扶着杰克下了车，林恩外婆把他们引进屋。杰克拄着拐杖，行走困难——他的腿上打着石膏。肋骨和锁骨绑着绷带。

207、外景，邻近街道，日

跟拍：一支训练中的足球队跑过街道。琳茜也在其中，她放慢脚步，任由自己落到队伍后面。

视点转移：队伍跑过了哈维先生家……现在，落在最后的琳茜可以好好研究它了。

苏茜（画外音）：整整一个星期，我的妹妹每天都在杀害我的凶手家附近观察……

视点转移：琳茜的主观视角，沿着街道慢跑。在一条只露出一丝缝隙的蕾丝窗帘后面，一双眼睛正监视着她。哈维先生慢慢地拉严窗帘……日光折射在他的镜片上。

苏茜（画外音）：哈维先生开始感到一种熟悉的渴望。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沙蒙一家还是咬住他不放。

208、内景，汽车终点站，日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在长途汽车站买票。

售票员：一张到费城的。要往返吗，女士？

镜头推近：阿比盖尔犹豫着。

209、外景，街道，日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的车熄了火。琳茜躲在自家院子里观察他。

苏茜（画外音）：她发现，每周四下午他都会出门一小时。

210、外景，福吉谷国家历史公园，日

一组画面：哈维先生的车开进停车场……他漫步在小路上……镜片里不时折射出迎面走来的学生身影。

苏茜（画外音）：他走在福吉谷公园的林间小路上……偶尔，路过的教师或导游会打量他一下，他也会遭遇怀疑的目光。

在苏茜讲述时，哈维先生和对面的女教师交换了一下眼神，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苏茜（画外音）：他会讲许多故事，关于真爱、鳏居、丧妻之痛。对于中年未婚、厌倦了高中教学的女教师来说，那就如同诱人的甜点。他彬彬有礼地听她谈论自己的宠物、兄弟，或者反常的天气；他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想像着她坐在自己的地下室里——死去。

画面突然切为：女教师死去……身体怪异地扭曲着。

211、外景，沙蒙家的甬路，日

视点转移：琳茜和球队的队友一起慢跑……她沿着哈维先生的房子转过弯，他的车刚好开过她身边……他的视线与她的视线相遇，镜片上闪过一道光。

镜头推近：琳茜跑近哈维先生的房子……她等待着时机。她放慢脚步，捂住腹部假装肚子疼，示意其他人先走。

她从慢跑变为步行，一直等到队伍在拐角处完全消失。她假装筋疲力尽，在一排未经修剪的松树旁坐下来，那便是哈维先生家的边界。

琳茜看着一个邻居回了家，她环顾四周……然后迅速蜷起身子，滚入树木间。

212、外景，费城汽车站，日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走出车站，手里拎着行李箱——看起来忧心忡忡。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

213、外景，哈维先生的花园，日

视点转移：琳茜躲在树丛里，看着球队跑过了最后一圈……她看了看表。

苏茜（画外音）：她还有四十五分钟……

视点转移：琳茜爬过哈维先生的花园，来到地下室窗户旁……她试了一下，窗户被锁得很牢。

琳茜踢向玻璃，两次、三次，玻璃碎了！

214、内景，哈维先生的地下室，日

视点转移：琳茜跳进地下室。碎玻璃在她的脚下嘎吱作响。地下室整洁而潮湿。保险柜立在角落里……房间中央摆着一把直背椅……书架上有一个大号的闹钟，旁边是一张哈维先生的照片，一贯的温和模样。

苏茜（画外音）：我妹妹凭直觉探索着哈维先生的房子。就像许多相同盒子中的一个，他家的格局和我们家的一模一样。

视点转移：琳茜的目光在角落里的保险柜上短暂地停了一下。

苏茜（画外音）：地下室潮湿的空气中，有什么东西让琳茜感到很不舒服。

视点转移：琳茜认真地盯着保险柜。

镜头推近：琳茜的脚在地下室的地板上移动。地板下面，动物尸骨堆满了土层。

她走上地下室的台阶，一次一级……每级台阶都留下了细微的玻璃碎屑。

推近：楼梯顶端射下一束光，保险柜被照亮了，随即又陷入黑暗。

215、内景，哈维先生家/客厅，日

视点转移：琳茜走进门厅，犹豫不决，到处都与她家一样，除了陈设。光线透过关闭的百叶窗缝隙钻进来。

视点转移：琳茜走过前门……她听到了一声响动，定住了！她躲到门后，躲开窗户可以看到的范围……她屏住呼吸……

“砰！”报纸被砸到门上时发出一声巨响……送报童骑车经过。琳茜重又开始呼吸。

视点转移：琳茜穿过厨房，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碎裂呻吟。当琳茜出画后，摄影机推进厨房，发现了苏茜，她正站在沙蒙家的厨房里……

216、内景，沙蒙家/厨房，日

视点转移：现在，光线更强了一些……苏茜看着蹒跚学步的小苏茜笑着跑过！

苏茜快步跟着她……她现在正在自己家里，回味她的童年片断：

小苏茜照看着还是婴儿的巴克利……阿比盖尔举起小苏茜靠近圣诞树上的星星，小琳茜在一旁看着……

（交切）

217、内景，哈维先生家/客厅，日

视点转移：琳茜探查着房子，她似乎又听到了往日欢乐的声音。

218、内景，沙蒙家，日

一组画面：苏茜跟随着回忆……顺着楼梯扶手走下楼……琳茜和自己正在央求杰克购买漫画书……生日……复活节……阿比盖尔举起相机时的笑脸……

……苏茜跟着琳茜跑到外面，追随着“假日”……看见自己正在那儿拍照……

219、外景，天堂/福吉谷，日

视点转移：苏茜跑到家门外……一直跑进哈维先生的汽车，它正停在福吉谷公园里。他坐在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

220、内景，哈维先生家/客厅，日

镜头推近：琳茜看了看表。

苏茜（画外音）：还有二十分钟……

221、外景，天堂/福吉谷，日

哈维先生倒车，开走了……剩下苏茜一个人站在路边。

音响：布莱恩·伊诺的歌曲《载我向后》。

222、内景，天堂/哈维先生家，日

视点转移：苏茜突然跑进门厅，美好的回忆现在走远了……整座房子透出哈维先生家清冷而空旷的气息。

苏茜寻找着琳茜，却发现一把椅子翻倒在地，一个女孩躺在后面角落的尘埃中，死了。

苏茜（画外音）：杰基·迈尔。特拉华州，1967年。13岁。人们在公路旁的阴沟里找到了她，死时身穿一件条纹T恤衫。

另一个女孩从更深的、干燥的流沙一般的土层下面发出尖叫。

苏茜（画外音）：弗罗拉·埃尔南德斯。特拉华州，1963年。8岁。他只是想摸摸她，但她大叫起来。她的尸骨被埋在一幢旧公寓地下室的土层下。

哈维先生的房子扭曲为一座杂糅着树木、草和房间的令人迷惑的混合体……一派梦魇般扭曲混乱的景象。每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哈维先生的受害者的尸骨。

苏茜差一点儿就绊倒在莉亚的尸体上。

苏茜（画外音）：莉亚·福克斯。特拉华州，1969年。12岁。她被诱骗到他在高速公路路基下面用旧门板建造的小棚屋里。他和莉亚在一起待了很久，因为他知道州际公路的喧闹会遮盖她的喊叫。

一具尸体滚过苏茜身边，滚下了泥泞的河堤。

苏茜（画外音）：索菲·奇凯蒂，49岁。宾夕法尼亚州，1960年。他跟她做爱后，敲碎了她的头骨，把她的尸体丢下了河堤。

一个死去小女孩的恐怖脸孔。

苏茜（画外音）：列伊达·詹森。1960年。宾夕法尼亚州，巴克镇。他在采石场附近的山体里挖了一个拱洞，守株待兔。她是最小的。6岁。

（交切）

223、内景，哈维先生家/楼上，日

一组画面：当苏茜揭开哈维先生过去的时候，我们交切琳茜上楼梯的镜头。她走进卧室，飞快地翻阅床头柜上的那些纸张。

镜头推近：琳茜感到脚下有一块地板有些松动。她把小地毯挪到一边……

224、内景，天堂/哈维先生家，日

苏茜钻回灌木丛，身边突然有个影子快速闪过……哈维先生正要勒死一个小女孩。

苏茜（画外音）：戴妮丝-李·英格。康涅狄格州，1971年。13岁。她在一间酒吧外等候父亲。他在灌木丛里强奸并勒死了她。他听到有声音越来越近，便作势去吻这个死去女孩的耳朵。“抱歉伙计。”他听到一个到灌木丛里小便的醉汉说道。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从女孩身上爬起来。她的头毫无生气地垂向一边……

……我们看见那是郝莉！

225、内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视点转移：苏茜跌落回凉亭里……身边的风犹如龙卷风般愤怒地旋转着……如同人类的呻吟……她蜷缩在墙边，捂住了耳朵。

226、外景，哈维先生家的甬路，日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把车开上他家的甬路。

227、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日

镜头推近：琳茜把指甲伸进松动的地板缝隙里，把它撬了起来。她把手伸进下面的暗格，摸索着。

228、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哈维先生把车停在车道上。

229、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日

琳茜从暗格里掏出一个速写簿……她快速翻看着……交叉的横梁和支架的草图，角楼和拱壁，尺寸和备注。

每翻动一页，纸张的声音都会划破寂静……汽车刹车时的吱吱声……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钥匙插进门孔……

镜头推近：在最后一页上，熟悉的玉米地地窖草图，赫然出现。

230、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穿过门厅……走进厨房。

231、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日

视点转移：琳茜看着这幅草图，对应着她曾目睹的现场……玉米梗下面，塌陷的坑洞。

232、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吃了些点心——肝香肠和一碗绿色的甜葡萄。他突然听到了地板的轻微响动，整个人僵住了。

233、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日

镜头推近：琳茜的手慢慢地把地板重新安回原来的位置。

她的胳膊下面夹着速写簿。地板几乎毫无声息地滑进了原位，直到琳茜再也捏不住它……她才不得已松开手，让它掉落完最后一英寸。

咔嗒！

234、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挺直身子，突然以惊人的速度冲了出去！

镜头推近：葡萄碗“啪”的一声打碎在地上，葡萄被他踩烂进地毯里。

235、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日

视点转移：琳茜听见了哈维先生的声音……她迅速地用地毯铺盖住地板。

236、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哈维先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237、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日

视点转移：琳茜把百叶窗推到一边，拼命推动被卡得死死的窗户……终于，它被推开了！

238、内景，哈维先生家/楼上，日

快速镜头：哈维先生跑向卧室。

239、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视点转移：琳茜冲破纱窗，滚落到门廊顶上……

240、内景，哈维先生的卧室，日

哈维先生穿过卧室，直奔窗口。

241、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视点转移：琳茜从屋顶跌下，压坏了屋檐下的排水管，重重地摔进灌木丛里。

只一秒钟，她就爬起来，跑向松树林……哈维先生刚刚冲到窗口。

主观视角：琳茜·沙蒙球衣上的555号，消失进树丛里。

242、外景，沙蒙家的甬路，日

镜头晃动着跟拍：琳茜穿过栅栏、停着的汽车、受惊的邻居。

琳茜横穿几家的后院草坪，翻过最后一道篱笆，跳进自家院子。

243、内景，沙蒙家，日

视点转移：琳茜带着满身的泥泞、划伤和淤青冲进厨房，把正在煮咖啡的林恩外婆吓了一大跳。

琳茜（气喘吁吁）：爸爸在哪儿？

还没等林恩外婆回答，琳茜就冲进门厅。

琳茜（呼唤）：爸爸！

视点转移：琳茜又跑进客厅，却猛地收住了脚步！

琳茜：妈妈……！

视点转移：阿比盖尔站在客厅中间，依然穿着外套……行李箱就在她的脚边。

琳茜无法移动了，她的脚像粘在地上一样。

琳茜：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杰克一瘸一拐的声音……林恩外婆在门厅拦住他，两人说话时压低了声音。

琳茜和阿比盖尔一起注视着门口。阿比盖尔紧张不安……

琳茜察觉到母亲的不安，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也紧紧地握住了琳茜。

杰克走进屋，定住了……

杰克（温柔地）：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抚摸着他的断臂……绷带……

阿比盖尔：哦，我的天哪……

她泪如雨下……

杰克：瞧瞧，是什么让你回家了。

杰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阿比盖尔温柔地抚摸他满是伤痕的脸。

杰克：我想吻你……但我弯不下去。

阿比盖尔踮起脚吻了杰克……琳茜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244、内景，沙蒙家/门厅，日

琳茜径直走到林恩外婆身边。她正怒视着琳茜衣冠不整的模样。

林恩外婆：好了。跟我说说：你到底出了什么鬼事？

视点转移：琳茜犹豫着……她做了个决定。

琳茜：我摔进阴沟里了。

245、内景，哈维先生家，日

镜头推近：哈维先生……他环视客厅……陶瓷人像……

琳茜的球衣号码闪过：“555”。他心烦意乱……完成一半的玩偶屋……他暗自琢磨着不对劲儿的地方。

246、内景，哈维先生的车库，日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把保险柜抬进汽车后备箱的时候，已是汗流浃背。

他快步钻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247、内景，天堂/观景凉亭，日

视点转移：装着苏茜尸体的保险柜滑过凉亭。巨大而扭曲。棕色的黏稠液体漏了凉亭一地……苏茜跌进一团枯叶堆里。

镜头推近：树叶里露出一角折好的纸。苏茜把它捡起来……那是郝莉和她最后一次谈话时给她的。

苏茜把纸打开，看到一张笔迹幼稚的地图。

248、外景，天堂，日

苏茜被抛出凉亭……好像命运指引着她去往另一个地方……

她按图索骥，在一条条景色怪异的天堂小路之间穿梭。

249、外景，天堂/麦地，日

镜头拉开：苏茜，拿着地图，在一望无尽的麦浪中找到一条路。

视点转移：苏茜突然停下来……在她面前的空地上，一个穿着棉布裙的小女孩正坐在一棵孤零零的橄榄树下。

她冲苏茜微笑。

弗罗拉：我几乎每天都到这儿来。我喜欢听这些声音。

苏茜：你认识郝莉吗？

弗罗拉：是她给了你来这儿的地图吗？

苏茜点点头，她低头看看郝莉给她的纸。

弗罗拉：那你一定准备好了。

小女孩抓起苏茜的手。

弗罗拉：我叫弗罗拉·埃尔南德斯。其他人很快就来。

音响：尘世烦恼乐队的歌曲《女妖之歌》。

苏茜突然发现一群女孩和女人出现在空地上。

视点转移：苏茜好奇……吃惊……她被迷住了。眼泪流满了她的脸颊——哈维先生的其他受害者慢慢向她聚拢过来。

视点转移：一个人走近苏茜……

镜头推近：一只胳膊圈住苏茜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苏茜转过身……看见了郝莉。

镜头拉开：苏茜和郝莉拥抱在一起……

250、外景，康纳斯家，日

雷和露丝走了很远的路来看她的父母。

雷：我从没想过能亲眼目睹这一天。没有了“野兽”，一切都会不一样。

露丝：要么是这样，要么是它吞掉整个房子！

镜头拉开：垃圾坑变得更大了，一步步逼向康纳斯的家。

康纳斯先生朝他们走来，手里挥舞着一叠纸。

康纳斯先生：石灰石和水泥！真是太好了！耶稣基督！这么个大垃圾坑！

露丝：是啊，这是美好的一天，爸爸！多好的天气啊！

视点转移：在他们后面，一辆白色的汽车慢慢停下来。

镜头推近：保险柜立在哈维先生的货车后面。

镜头拉开：哈维先生把车停在垃圾坑旁边，下了车。

康纳斯先生慢悠悠地走过去，哈维先生指指货车后面的保险柜……

哈维先生：很抱歉又来添麻烦。我早就想把它扔掉了。

康纳斯先生：你来晚了。今天是“大日子”……我就要把它填了。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钞票……

哈维先生：我当然会补偿你。

镜头推近：货车的门打开了，一束光落在装着苏茜尸体的保险柜上。

251、外景，天堂/麦地，日

镜头推近：苏茜望向哈维先生的受害者们，一道光照在她的脸上。

252、外景，康纳斯家，日

镜头推近：沉重的保险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康纳斯先生：里面是什么？

哈维先生：陈年的空气。

雷回头瞥了一眼哈维先生。

雷：那是谁？

露丝像挨了重击一般躲开了哈维先生。她站在垃圾坑的边缘。

露丝：我不知道……但他让我起鸡皮疙瘩！

雷笑着推了她一下。

雷：起鸡皮疙瘩？你多大？12岁吗？

253、外景，天堂/麦地，日

镜头推近：苏茜闭上了眼。

254、外景，康纳斯家，日

镜头推近：苏茜再度睁开眼……她正站在垃圾坑的边缘，不安地看着哈维先生慢慢地把保险柜推向坑中……

苏茜（画外音）：他很普通。不起眼。平和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很容易博得怜悯，也有时是嘲讽……但从来不是谴责。这就是他用以示人的面孔。而我看到了另外一个……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抬起头，好像直直地盯着苏茜……但他只是看到了露丝。

苏茜（画外音）：恐惧是真实的。每天都有。它就像花朵的盛开或者太阳的升起……不可阻挡。

大特写：苏茜的脸……哈维先生的话语在她头脑中炸响！

哈维先生（声音扭曲地嚎叫）：说出来！我需要听你说出来！

镜头推近：露丝踉跄了几下……她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苏茜的脸吓了一跳。

惊恐的，狂暴的……和她几年前碰到苏茜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苏茜的手不再轻碰露丝——而是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起快速旋转着！

视点转移：露丝头晕目眩地跌倒在地上。雷担忧地揽起她。

雷：露丝……能听见吗？露丝？

镜头推近：露丝抬起脸……她变得有点儿不同……

雷看到的是露丝，而观众看到的则是苏茜。

苏茜（虚弱地）：雷——那个人在这儿。他要把我埋了。

一组画面：保险柜慢慢滑下垃圾坑的边缘。

雷：你需要去躺会儿。

雷把露丝扶起来……

255、内景，露丝的小屋，日

苏茜躺在床上……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康纳斯先生和哈维先生把保险柜推向坑的最边缘。

苏茜（画外音）：我记起了活在地面上的感觉……张开双臂拥抱光明……

雷在光线昏暗的小屋里紧靠着苏茜……他的脸贴着她。

苏茜（画外音）：感受黑暗中一丝微光的悲悯……

苏茜的眼中有畏惧、有兴奋、有渴望，也有怀疑……

苏茜（画外音）：……作为一个人。

苏茜沐浴在闪动的光芒中。

画面：保险柜在垃圾坑边缘上摇摇欲坠。

康纳斯先生（画外音；嘟哝）：再推一把……

苏茜（画外音）：我被赐予了一瞬间的恩惠……

苏茜：雷——

雷：什么？怎么了？

苏茜（画外音）：但它开始消退了……

苏茜看着雷的眼睛。她可以选择——她可以告诉他保险柜的事……她的尸体……杀她的凶手。

苏茜：雷……

……但她犹豫了。

苏茜（轻声）：吻我……

雷的嘴唇以无限的温柔，慢慢触碰到苏茜。

当他们分开时，苏茜的眼中满是泪水……一滴泪滑落脸颊。雷温柔地帮她擦掉。

雷（温柔地）：别哭……苏茜？

雷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定住了。他看着苏茜的眼睛。

苏茜：你曾给了我一张字条。称自己是“摩尔人”。

雷的眼睛里第一次看到苏茜：朦胧的画面，就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的碎片。

雷（低声）：你很漂亮，苏茜·沙蒙……

插入：保险柜跌进了黑暗之中……

雷抱紧苏茜……再次温柔地吻了她。

整个银幕散射为耀眼的白色。

256、外景，露丝的小屋，日

音响：布莱恩·伊诺的歌曲《大船》。

视点转移：露丝和雷一同走出小屋。

苏茜（画外音）：这就是从我缺席的位置上生出的可爱的骨头。

画面：杰克和巴克利穿着最好的西装，打着领带，紧张万分……

苏茜（画外音）：这些联系——有时微不足道，有时却要付出很大代价……

画面：新婚的琳茜和萨缪尔从登记处走出来……

苏茜（画外音）：但通常都很了不起——它们发生在我离开以后。

257、内景，垃圾坑，傍晚

视点转移：混合着熔渣和沙砾的泥浆倾泻而下，垃圾坑的血盆大口永远地吞没了保险柜……

苏茜（画外音）：然后，我开始以一种新的方式，来看待这个没有了我的世界。

258、外景，哈维先生家，日

警戒线封锁了整座绿房子，如今，它被警车包围着。

视点转移：法纳曼和其他警察穿着生化服，抬走了一袋袋尸骨。

259、外景，202号公路，傍晚

视点转移：哈维先生吹着口哨把车开过了伊利诺伊州界。

260、内景，苏茜的卧室，日

画面：阿比盖尔轻轻地打开了苏茜卧室的房门……

苏茜（画外音）：当妈妈来我房间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一直等待着这一刻。我等得太久了，我怕她不会来……

画面：阿比盖尔穿过房间，打开卧室窗户……但什么东西让她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环视着房间……

阿比盖尔：我爱你，苏茜。

（随后）

慢镜头：阿比盖尔抖搂着如波浪一般飘动的苏茜的床单……她回过身，向谁回应着……

苏茜（画外音）：我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是说当我们真的选择离开的时候。最多，你会感到一丝低语，或者只是低语的微波，浮动了一下……就像没有风的日子里，天空发出的一声叹息。

261、外景，树林，日（1977年夏）

画面：杰克和阿比盖尔手牵手在树林中穿行。

苏茜（画外音）：我想要告诉你们，这里很美，而我，永远安全了，如同你们有一天也会那样……

262、外景，天堂，日

画面：苏茜穿行在相同的树林。她看起来不再年轻，好像年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苏茜（画外音）：但也不全是那样。我仍然想念我的家人，我仍然偶尔回去，偷偷看看他们……

263、外景，老房子，日（1977年夏）

画面：琳茜和萨缪尔坐在老房子的前廊里，躲在遮天蔽日的大树下。

苏茜（画外音）：有时候，他们也会想念我。

一组画面：琳茜和萨缪尔在杰克、阿比盖尔和巴克利的帮助下，整修老房子。

视点转移：琳茜抚摸着她滚圆的肚子……她抬起头：脸上洋溢着既难以置信又欣慰的复杂表情。

苏茜（画外音）：父亲梦想着有一天他可以教另一个孩子做漂流瓶帆船。他知道那将是既悲伤又快乐的时刻……

画面：杰克停了一会儿，手里拿着油漆刷，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客厅里。

苏茜（画外音）：而且，那时，总会有我的声音在回响。

264、外景，雪景，日（1978年冬）

升镜头：摄影机滑过一棵棵树冠……轻盈地、自由地，俯瞰着雪景。

苏茜（画外音）：我姓沙蒙，就是鲑鱼那个词；名字是，苏茜……

265、外景，小餐馆/冬季，日

镜头拉开：路边小餐馆，坐落于繁忙的道路旁。冰天雪地的冬日。

苏茜：我于1973年12月6日被杀害，年仅14岁……

镜头推近：一个孤独的背影正坐在餐馆的柜台上。

摄影机绕过去发现：哈维先生，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弓着身子蜷缩在柜台旁，手里捧着一杯咖啡。

与我们上次见他时相比，他又老了许多。

266、内景，小餐馆，日

一名少女出了厕所，走向大门，听着随身听。

她径直走进外面酷寒的天气里。哈维先生尾随而去。

267、外景，小餐馆外，日

视点转移：少女在餐馆的背风处点燃一根香烟。

她的一侧有一排大树，另一侧是陡峭的崖谷。树枝悬在头顶。

哈维先生：要搭车吗？

女孩：不。

少女厌烦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在意他的靠近。

俯拍：在哈维先生和女孩头顶徘徊……一排冰柱入画，正悬在两人头顶的树枝上。

哈维先生：一个人？

女孩：滚开……搭讪的家伙！

少女把烟蒂弹向哈维先生，然后走开了。

慢镜头：一根冰柱折了，如同一只闪着寒光的飞镖，向着哈维先生头顶静静地落下。

镜头推近：冰柱掉在他头上，碎开了。哈维先生毫发无伤，但是吓了一跳，他踉跄了一步，踩在冰地上，失去了平衡。

镜头拉开：哈维先生，一个人站在崖顶的雪地里，向后仰去，跌进了小餐馆后面的崖谷里。

268、外景，小餐馆/春季，日（1979年春）

积雪几乎融尽了。

空气中闻得到春天的讯息……一位疲惫的母亲喝令着几个吵闹的孩子走出小餐馆，朝他们的汽车走去。

一个小孩子闲逛着，试探着接近崖谷的边缘……

母亲：比利！离开那儿！

音响：凡·莫里森的歌曲《凯尔特的摇摆》响起……

母亲带着孩子离开了。摄影机向着崖谷下面游移。

融化的雪中露出了一只冻僵的手，蓝紫色的，覆盖着一层霜，伸向半空中。

跟拍：摄影机慢慢移过哈维先生的尸体……他双眼圆睁。

一只虫子漫无目的地爬过他的脸。

269、外景，建筑工地，日

一片巨大的建筑工地：巨大的推土机挖掘着采石场。

工头正跟勘测组商量着开掘事宜。

他注意到脚下的泥土里埋着什么东西……他弯下腰，捡起一个小小的闪亮的物品。

270、内景，工头的家，夜

镜头推近：一只女人的手仔细洗刷着苏茜装饰手链上的泥土，直到露出……

……袖珍的自行车、芭蕾舞鞋、花篮和套环，在泥土中掩埋数年后，它们已经变旧了，尽管如此，银质的光泽依然可辨。

妻子：什么人丢了她的手链……

工头瞥了一眼，然后翻开报纸的下一页。

妻子：这个小女孩现在应该长大了……

（淡入黑屏）

苏茜（画外音）：几乎是。也不全是。我祝你们都能长寿、快乐。

（全剧终）

注释：

注1：《太空仙女恋》（I Dream of Jeannie），20世纪60年代美国著名的奇幻情景喜剧，主演芭芭拉·伊登、拉里·哈格曼。——译者

注2：美国青春少女时尚杂志，1944年出版，发行至今。——译者

注3：一种玩具，用以养蚂蚁，观察它们的生活。此处隐含玩弄他人生命于股掌之中的意思。——译者

注4：此种蜘蛛营巢于泥土，呈圆筒状，上有可启闭之盖，故名。——译者

注5：印度妇女用以裹身的服装。——译者

注6：弗朗哥·柴菲雷利（Franco Zefferelli），意大利电影与歌剧的跨界导演。——译者

注7：飞机场、旅店、商店等处连续播放的背景音乐。——译者

注8：Valley Forge National Historical Park，福吉谷国家历史公园，由华盛顿1777年带兵驻扎过的地方改造而成。——译者

注9：白噪音（White Noise），用以掩盖令人心烦的杂音。——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