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那里闪光》电影剧本
文/〔日本〕高田亮
译/洪旗
1.老式住宅楼一室(早晨)
接通电源的电风扇左右摆着头,矮桌上杂乱地放着烧酒瓶子、玻璃杯和烟灰缸。
矮桌旁,躺着一个男人(达夫),似乎是因醉酒而睡着了。
阳光照着熟睡男人的脸,他皱起了眉头。满身是汗的呻吟着。眼睑下的眼球在移动。
***
行走在布满了散碎石块地面上的长靴。
长靴力道十足地踩踏着地面。
片刻之后,脚步停下。
眼前,是被烧得伤痕累累的手臂。
***
达夫睁开眼睛。阳光射入他的眼中。达夫吃惊地用手遮住脸,醒过神来。
耳畔传来电风扇的声音、车声、人声,以及来自街上的各种声音。
达夫苦笑着站起身。
达夫望着窗外。
夏日当空。
2.大海
晨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
沙滩上随处可见一些垃圾。潮水涌上海岸,又退了下去。远处,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移出片头字幕——
只在那里闪光
3.老式住宅楼前(白天)
从家里出来的达夫,打开自己的邮件箱,将广告之类的东西掏出来,丢进垃圾箱,手中只留下一封写着“佐藤达夫收”的信。
翻过来,信封背面上的宁迹是“铃木佳代”。
达夫把信封塞进衣袋,走了出去。
4.大路
溜溜达达一路走来的达夫。
佳代的声音:我觉得,哥哥一直不认真考虑墓地的事儿,是因为哥哥你认为自己没有家人的缘故。
5.弹子房前
达夫走进弹子房。
佳代的声音:我看,如果哥哥有了孩子,而且喜爱孩子,就会明白父母对我们的事情是怎么考虑的了。
6.店内
在打弹子的达夫。他的目光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佳代的声音:再有,哥哥也许满脑子只想着因事故死去的那个人的事,但也请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现在父母的遗骨还寄存在我这儿呢。
画外音:哎……嘿!
达夫向声音转过头去。
坐在邻座的男人(拓児),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
拓児(做了个点烟的手势):借火用用。
达夫拿起放在弹子盘里的打火机,丢了过去。
拓児(手忙脚乱地接住打火机):对不起。
拓児咧嘴一笑,露出了黄色的牙齿。
达夫敛起仅有一捧的弹子,站起身。
正用打火机点烟的拓児目光追着达夫。
拓児(要把打火机还给达夫):……这个。
达夫:你用吧。
达夫抬脚走了。
拓児:哎?怎么?
佳代的声音:虽然我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打算的,不过,前几天我家那位说了,如果想找工作的话,他可以给你介绍。
7.交换处
达夫用手中的弹子交换了一个打火机。
佳代的声音:好像是家做肥料的工厂,有兴趣的话请打个电话来。
8.门前
拓児跟在达夫后面出了店门。
拓児:即便是日工也得干啊,因为那些根本不用干活的家伙,可比咱们这样的人拿的钱多多了。
说着从两只耳朵里掏出弹子,放入衣兜。
达夫:……
拓児:我陪你走走吧,好吗?
达夫:要是为了打火机的事,那就算啦。
拓児推起一辆停在路边、锈迹斑斑的自行车,骑了上去。
拓児:行啦走吧,咱们去吃饭。
说着,开始缓缓地蹬起自行车。
拓児(回过头):坐上来吗。
达夫(跟在自行车后):……不啦。
9.弹子房附近的道路
拓児弯着两条腿,蹬着东摇西晃的自行车。达夫跟在后面。
拓児:你有工作吗?是干什么的?
达夫:什么也没干。
拓児:嘿,那你怎么生活啊?是不是干过什么坏事呀?
达夫苦笑。
10.道路
蹬着摇摇晃晃的自行车的拓児和后面跟着走的达夫。
拓児:这是我们公司植的树。
边说边踢踢种植在路边的树丛。
拓児:政府竟然让我们在这种地方种树。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潮水冲毁的。真不知道这帮家伙想什么呢。
达夫:……
拓児:毫无意义的事儿干了一件又一件,难怪叫人说就算有钱,要是没心也是白搭之类的怪话。这也算是穷人的偏见吧。
达夫笑了。
拓児:咱这人呢,只希望即使没了心也别没有钱呐。
11.另一条路
蹬着摇摇晃晃的自行车的拓児和后面跟着走的达夫。
拓児:上中学的时候,曾经半夜偷偷钻进学校去游泳池游泳……
达夫:啊,我也干过这事儿。
拓児:哎,真的吗?你也不错嘛。那咱们再去呀。
达夫:不能去啦,已经这个岁数了。
拓児:那有什么关系呀。
12.大城家附近的石子路
拓児和达夫走来。
拓児:为这事,我还被带到了警察局呢。在那儿就是对我一个劲儿的说教,因为还是初中生,最后决定还要把家长叫来。谁知这时从走廊来了一对儿打架的夫妻,大吵大闹得可厉害啦。他们互相揪扯在一起,叫喊着“我宰了你”、“宰个试试”什么的。对我说教的那个警察上去制止他们“都给我冷静点!”,我也想和他一起去劝阻,但是那个警察说“你可以回去了,以后别再这么做”,结果,也没叫家长就完事儿了。你听呢吗?
达夫往别处看着。
13.大城家前
达夫望着这所落后于时代的房屋。
房前散乱地放着两轮拖车、木箱等物,晒衣架上,衣物和海带混杂地挂在一起。屋檐下有很多盆栽的高山植物。
拓児停放好自行车,一把推开并不像玄关的房门。
拓児:姐姐,有什么吃的吗?
达夫:……
拓児(回过头):进来吧。
达夫要进门却又有些犹豫。
14.大城家内
拓児甩掉趿拉着的草履,走上铺着榻榻米的房间。
达夫跟在后面进了屋。
拓児:好热啊。
说着脱下圆领衫,一边用脚打开电风扇的开关。
拓児和达夫在这里坐下。
拓児:姐姐!
数子(画外音):别叫那么大声,拓児。
拉门打开,母亲(数子)从里间出来。
拓児:啧啧,老爸醒了为难的是你。
母亲神情疑惑地瞥了一眼达夫。
达夫:打搅了。
母亲(对拓児):是你的狱友?
拓児:别瞎说。(对达夫)你有前科吗?
达夫:哦……
数子满腹狐疑地盯着达夫,随后往里屋走去。
数子(轻声地):你带来的家伙没什么好东西。
数子嘴里嘟嘟囔囔的,又咳嗽了起来。
达夫(瞧瞧数子,对拓児):咱们去外边吃吧。
拓児:用不着。(朝里面的房间)姐姐,给我们做点吃的!
数子(竖起一指放在唇上):嘘。
可以听到从半开着拉门的里间传出的呻吟声。
拓児:真烦人呐。
达夫朝里屋望去。
拉门的里面,有人躺在被子里。
从拉门的里面,穿着衬裙的女人(千夏)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扭着头的达夫一时不知往哪里看才好,目光躲躲闪闪。
千夏(对拓児):做个炒饭行吗?
拓児:是做给这位吃的。(向达夫)哎,你叫什么名字呀?
达夫(不直视千夏,向她点点头):我叫佐藤。
千夏(苦笑着朝达夫点头回礼):我叫千夏。
千夏到灶台前,从电饭煲中盛出米饭放入炒锅,然后点燃了灶具。
“数子,数子”,里屋传出老人(泰治)的声音。
手里拿着药袋的数子,一边叹气一边从里屋走出来。
拓児:老妈都这个岁数了身体还不错呢。
千夏(转过头):拓児。
数子又朝里屋走去。
千夏给炒饭里撒上胡椒盐,一边用长筷子搅拌一边晃动着炒锅。
十分拘谨的达夫抬眼一看,见门口放着盆栽的高山植物。
拓児(注意到他的视线):不错吧。
达夫:嗯……
千夏拿起电冰箱旁的团扇。
千夏(扔给达夫):热吧。
团扇落在达夫身边。
达夫(看着千夏):对不起。
说着拾起团扇扇着。
拓児:给我的呢?
没有搭理拓児的千夏,从冰箱取出鸡蛋,磕开放入炒锅。她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达夫把团扇递给拓児。
拓児:行啦,你用吧。
达夫用力扇着扇子,为了让拓児也能沾光。感受到凉风的拓児笑了。
***
千夏:炒得太过了。
千夏把炒锅放在矮饭桌的黑焦色锅垫上。炒锅里,是几乎没有菜码、混杂着酱油的炒饭。
拓児把勺子插入炒锅,然后就着锅直接吃了起来。
达夫:……
拓児:干嘛呐,吃啊。
说罢用自己的勺子把炒饭盛进盘中,递给达夫。
达夫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吃了一口。
达夫(对千夏):很好吃。
千夏(一边擦汗):谢谢。
吃炒饭的拓児和达夫。
电风扇吹出的风拂动着千夏的头发。
千夏(看着达夫):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达夫:……什么也没……
千夏:太太呢?
达夫:……没有。
千夏:呃……噢,本来觉得你有太太也不奇怪呢。
达夫:是吗?
拓児用调笑的眼神看着千夏。
千夏(发现拓児的眼神):干嘛?
拓児依然一副调笑戏弄的表情,一边拿起酱油倒入炒饭中。
千夏看着达夫。
达夫看着千夏。
二人的目光接合在一起。
里面的房间,传来泰治发出越来越大的“啊、啊、啊”的呻吟声。
达夫:……
千夏:……
拓児:这么好色。
达夫:……
15.大城家附近的沙滩
不知是被水流冲来得垃圾,还是这里的人自己丢弃的垃圾,沙滩上到处都是一些空饮料罐、塑料盒以及枯树枝等杂物。
从大城家出来的达夫点燃了一支香烟,面朝沙滩而立。
达夫向前走去,走了一段之后,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对面的草丛后稍远处,是孤零零的大城家的房屋。
达夫一边抽烟一边凝视着房屋。
房门开启,千夏从大城家中走了出来。朝周围寻视的千夏马上发现了达夫。披着短衫的千夏向这里走来。
达夫:……
渐渐地,快步而来的千夏变为急匆匆的小跑。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千夏,达夫呆呆地注视着她。来到达夫跟前停住脚的千夏,脖子上闪着汗光。
达夫:……
千夏:你要干嘛?
达夫:没有……
突然,千夏的目光投向了达夫的背后。
达夫随着千夏的视线,转过身去。
两个人的对面,是波光闪耀的大海。
千夏:我想游泳。
达夫抬脚走去。
千夏跟着达夫。
在两个人行走的沙滩上,竖着“禁止游泳”的牌子。
千夏:你是天生的沉默寡言吗?
达夫:……不是。
千夏:脑梗塞……是怎么回事?
达夫:……
千夏:不明白吧?旁边那间屋里在干嘛呢……拓児说,他要杀了老爷子(笑)。
达夫:……
千夏:还用上了抑制性欲的药呢……可是,用了这种药,好像脑子很快就坏掉了。
达夫:……
千夏:吃惊啦?
达夫:……没有。
达夫开始往前走。
千夏的脚步迟了一些。
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16.老式住宅楼一室(数日后的白天)
矮桌上放着烧酒的瓶子、玻璃杯以及拆开了的信封。榻榻米上,丢着有关家族墓地的宣传广告。
佳代的声音:我在函馆的街上看了个遍,发现了这个新建在山里的墓地,那里似乎还有空位,所以希望报个名。也请哥哥去看一趟吧。
从窗口射入的阳光照在躺着的达夫身上。
佳代的声音:那里景致极好,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连我都想,如果我死了,也要到那里去。
躺着翻了个身的达夫,感觉阳光晃眼,于是半闭起眼睛。
外面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17.老式住宅楼后的街巷
达夫走出房间,来到阳台。
楼下,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松本),坐在汽车的驾驶座上。
达夫:……
松本下车,点上了一支香烟。
松本(吐出一□烟):每天都干什么呢?
达夫:……抽烟,散步。
松本(笑了):真悠闲啊。
松本摘下墨镜。他的一只眼珠灰白而浑浊,看不见瞳仁。
达夫给烟点上火。
松本:……觉得无聊吧。
达夫:那倒没有。那边怎么着。
松本:山上终于又运转起来,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达夫:……
松本:大家都很想见你呢。
达夫:……
松本:……那不是你的过错。
达夫:别说了。
达夫回房间去了。
18.繁华街(夜晚)
达夫从一条大部分店铺都关着卷帘门的昏暗小巷里走出来。
走了一段之后,他拐进另一条路。
19.繁华街的外围
只有稀稀落落几家店铺亮着灯光。
前方,有一家酒吧。
达夫进了酒吧。
20.酒吧,内(夜晚)
进入酒吧的达夫对一位妈咪模样的女人说——
达夫:啤酒。
妈咪:好的。
妈咪在达夫面前放了一只酒杯,从冰箱中取出啤酒,打开瓶盖。
啤酒倒入杯中。
达夫:谢啦。
达夫端起杯子饮酒。
这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妈咪:来啦。
妈咪把吧台旁边的一扇门打开一条缝。
从门的缝隙间伸出一只捏着几张千元纸币的手。
妈咪:噢,谢谢。
妈咪接过纸币。
妈咪(对达夫):先生,一个人多无聊哇,要人陪陪吗?
达夫瞧着那扇门。
从门的后面,一个人缓缓地现身出来。
是穿着廉价短裙的千夏。
千夏:……
达夫:……
千夏走进店内。
千夏:特意到这儿来的?
达夫:……不是。
千夏:……打算怎么着?
达夫:……多少钱?
千夏:八千日元。
达夫目不转睛地看着千夏。
千夏同样注视着达夫。
突然间,千夏打了达夫一记耳光。
达夫:……
千夏:……
达夫站起身,向店外走去。
妈咪:你该有点儿女人样儿。
千夏:我从来都是女人。
妈咪苦笑了一下,转过脸去。
21.酒吧附近的道路(夜晚)
表情不快的千夏走来,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
驾驶席上坐着一个男人(中岛)。
22.车内(夜晚)
坐进车内的千夏。
千夏:抱歉,今天我要回家,送我一下。
中岛:怎么回事……
千夏:累了。
中岛不满地发动了汽车。
23.植树农场(数日后)(白天)
并排种植着大株的罗汉松和红松。
后面是一片栽种种苗等植物的苗圃。
工作人员在修整苗木。
帮着把罗汉松往带有起重设备的卡车上装车的拓児。
驾驶员操纵着起重机,工作人员用化纤苫布盖住植株。
工作人员:用力推呀。
拓児:噢!
吊钩吊起了罗汉松。
从事务所里探出头来的社长中岛。
中岛:拓児!完事儿了就过来一下!
拓児:噢,是。
24.植树农场,事务所内
中岛在接待处与区内务会长说话,他把一个信封递给会长。
中岛:会长,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会长(低头行礼):哎呀,真不好意思,您这么……实在是帮大忙了。非常感谢。
中岛:哪里哪里,您可别这么说。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节庆活动,所以这点儿小意思真算不了什么。
中年女办事员(川谷)从旁边经过。
另一边,拓児走了过来。
中岛:节庆用的灯笼拿出来了吗?
拓児:还没有呢……
会长:今年也要拜托了。
拓児:啊,是、是(笑着点头哈腰)。
会长从包里拿出领收证,从中撕下一页递给中岛。
会长:中岛先生,那就用这个,因为还没填入金额。还请您多多关照呀。
随后,中岛和拓児把区内务会长送离了事务所。
中岛:把区内务会长高不高兴看得太重,那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啊。
拓児:是是是……
中岛从钱包里拿出一万日元纸币。
中岛(把钱递给拓児):以后再装车的时候,还要靠你啊。
拓児(伸手去接纸币):非常感谢。
但是中岛并没有松手。
拓児:……
中岛:……你知道了吗?
拓児:嗯?
中岛:是千夏的事。
拓児:……
这时,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真身)向这里走了过来。
真身:你快点儿呀,我妈那儿都烦啦。
中岛放开了手。
中岛(对真身):我这就出去。
拓児:……
25.植树农场,外
拓児走出事务所,眼前停着一辆豪华轿车。
轿车旁,真身的妹妹(阳菜)和弟弟(悠人)在嬉闹玩耍。
驾驶席一侧的车门打开,中岛的妻子(香苗)下了车。
香苗:辛苦了。
拓児行礼。
中岛和真身从事务所里出来。
香苗:阳菜,悠人,上车去。
中岛一家坐进了车内。
中岛发动轿车开走了。
26.大城家内(黄昏)
里面的房间,数子在为泰治擦身。
泰治:数子……数子……
灶台旁,挽起头发、穿着夜间工作服装的千夏正在做饭。
数子拿着药袋走来。
数子:弄药吗?
千夏:现在正做饭呢。
千夏把海带等菜放入煮好的粥锅里搅拌。
数子:这是最后的了。
数子撕破药袋,把药倒入锅中。
千夏搅拌的手停了下来,她伸手从挎包里掏出钱包,从中取出五千日元交给数子。
刚进家门的拓児走了过来。
拓児:吃寿司吧,吃寿司,我从中岛那儿得着钱啦。
并不理会拓児的千夏,把鸡蛋打进粥锅里。
拓児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拓児:要三六寿司就挺好。
数子:那家的味道差了。
拓児:行啦,打电话吧。
数子去打电话。
冷眼相看的千夏停止做饭,解开头发,面向挂在柱子上的镜子开始涂口红。
拓児舀了一勺杂菜粥,边吃边说——
拓児:怎么回事?和中岛先生闹别扭啦?
千夏:……
拓児:我说,你做事周全点儿,别让我为难。
千夏:凭什么为了你,就必须继续和他来往呀。
拓児:……别犯傻你,接着好好干。
千夏:……
千夏把口红放进包里,出了家门。
27.道路(黄昏)
提着便利店购物袋的达夫走在路上。
28.道路(黄昏)
前往夜间工作场所的千夏。
29.老式住宅楼一室(夜晚)
放在烟灰缸上的香烟冒出一条上升的烟雾。
随意放置的电视里响起热闹的笑声。
达夫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同时饮着烧酒。
不知是哪里打起架来,可以听到吼叫的声音。
30.情人旅馆(夜晚)
身穿衬衣的客人出了房间。
赤裸着身体的千夏坐在零乱的床上。
千夏穿上裤衩,漫不经心地拿起搁在床边的钞票,放入手包。
31.老式住宅楼一室(夜晚)
也许是有人报了警,可以听到巡逻车的警笛声。
躺下睡觉的达夫。
32。通向采石现场的山路(梦境)
远处响起了警报声。
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满是灰尘和泥污。
摇晃着身体急速地登上山路。
树木被采伐后裸露着泥土的山体徐徐裂开。
33.采石现场上(梦境)
抬起岩石的铲车。
破碎岩石的机械。
作业人员们移动的脚。
钻孔机械的钻头。
被填入钻孔中的火药。
插入火药的雷管。
响起的警报声。
广播声:爆炸前10秒,9、8、7、6、5、4、3、2、1,点火!
被按下的点火按钮。
随着一声发自地下的闷雷般的爆炸声,山体震动着崩落下去。
大片的烟尘腾空而起。
34.海(次日白天)
达夫漂浮在海面上的身姿。
35.大城家前
拓児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拭去沾在盆栽高山植物上的黄沙,那是一双珍惜爱护植物的手。
叼着烟,眯着眼睛的拓児回过身。
穿着圆领衫、游泳裤,肩上搭着浴巾的达夫站在那里。
拓児:海水浴吗?
达夫:很吸引人。
拓児:别去那边的海里。
达夫(看着盆栽):……干什么呢?
拓児:山上挖来的。节庆的时候卖掉。
达夫(笑了):太棒啦。
拓児:净胡扯。
拓児把烟蒂丢进垫在花盆底下、汪着水的托盘中。
拓児:你看,紫阳花。
说着拿起一个盆栽,递过去。
达夫接过盆栽。
达夫(看着紫阳花):……
只有花蕾,还没有开花。
拓児(用下巴朝通路方向示意):你瞧呀。
达夫望去。
离大城家稍远处,绣球花在盛开。
拓児从杂乱的垃圾当中,拾起一个塑料袋。
拓児:怪烦人的,夏天的绣球花……赛车场那边儿,大波斯菊已经开了。简直让人着迷呀。
说着拿过达夫手中的盆栽,把它装进塑料袋之后又交给达夫。
拓児:我姐还在睡觉呢。
达夫:……
拓児:我去叫她起来。
拓児朝大门走去,一边叫着“姐姐”进入屋内。
达夫望着绣球花,同时也望着那些堆放在一起的垃圾。
传来阵阵涛声。
大城家的房门打开,千夏走了出来。
千夏:你怎么来啦?
达夫:……去游泳吧。
千夏:一个人去不行吗?
达夫:上次……我喝多了……
千夏:那又怎么样?
达夫:我是来道歉的。
千夏:为什么呀?是来嘲笑我的吧?竟然在那种地方出卖身体,不是很可笑吗?
达夫:……
千夏:……
达夫(叹了口气):我回去了。
达夫转身离开。
千夏注视着他的背影——
千夏:……等等。
达夫回过身。
千夏:我这就跟你去。
36.大城家,屋内
数子一手拿着烟,一边捏起碎成小块的板型巧克力吃着。
数子:你要出去?那你父亲的饭怎么办?
并未回应的千夏,在做出门的准备。
坐在里间的拓児躺下来。
拓児(发出冷笑):他是既没有老婆也没有情人呐。
千夏没有理睬拓児,穿上拖鞋出去了。
37.沙滩
达夫手提装有紫阳花的袋子,和千夏走来。
千夏挽住脚步有些踉跄的达夫的手臂,支撑住他的身体。
两人默默地走着。
千夏:你干过什么工作?
达夫:……在山上采过石头。
千夏:石头?
达夫:就是铺路用的石头。
千夏:噢。
达夫:拓児,进过监狱?
千夏:呃……嗯……是因为喝醉酒,和人打架,把人刺伤了。
达夫:……
千夏:好像是和他一起做日工的人……不过,那小子,连到底是什么原因和人打架都记不起来了。
达夫笑了。
千夏:小的时候他可爱哭啦,谁知现在,即使孤身一人,也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达夫:……
千夏:现在是假释期间,因为人家说,没有工作就不能释放出来,所以只得托了我的一个……熟人帮忙,让他到植树农场去干活。
达夫:……
千夏:不过他也愿意。拓児……似乎十分羡慕那个人,连说话的腔调都模仿人家(说着笑了起来)。
达夫:是你的男人?
千夏:嗯——嗐,就像是冤家。
达夫:……
千夏:为什么辞掉了采石的工作呀?
达夫:从大山转向大海不是蛮好嘛?
千夏(笑):这叫什么……
达夫(笑):……
达夫停住脚步,放下了盆栽。
千夏看着达夫。
达夫看着千夏。
达夫脱掉圆领衫,向海水中走去。
千夏注视着海中的达夫,然后为他放下的盆栽遮住阳光。
达夫默不作声地游着,逐渐远离了沙滩。
达夫踩水停下,随后转身仰面浮在水上,望着天空。达夫不经意地朝海岸的方向瞄了一眼。
能看到千夏在游泳。
好像是朝这里游过来。
可以看到千夏似乎为了追赶达夫而尽力地游着。
达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千夏。
头发被海水打湿,穿过层层波浪向这里游来,越来越近的千夏。
似乎为了迎上越游越近的千夏,达夫开始划水前进。
千夏也发现达夫向她游了过来。
达夫拼命地划水
两个人终于相聚。
千夏笑了。
达夫也笑了。
他们相撞般地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着。
不管劈头盖脸的波浪,不管是被抛向浪尖还是浪底,也不管湿了的头发贴在脸上还是进了嘴里,亲吻在继续。
39.沙滩
刚刚上岸,浑身滴水的千夏注视着对面。
她的对面,达夫正把浴巾铺在沙滩上。
达夫仔细地把浴巾的边角都铺展开,然后伸出手,把一旁微笑着观察他行动的千夏拉倒在浴巾上。
达夫压在千夏身上,与她接吻。
千夏,环抱住达夫的身体。
继续与千夏亲吻的达夫,抚摸她的乳房。千夏喘息着。
40.行驶的轿车中(黄昏)
驾驶汽车的中岛偶然间朝路边望去。提着塑料袋的达夫和同他并肩而行的千夏映入中岛的眼帘。
41.老式住宅楼一室(夜晚)
达夫在窗口旁坐下,饮着玻璃杯中的烧酒。
千夏身穿达夫的圆领衫,正就着矮桌吃方便面。
远处,传来似乎是争吵的叫喊声。
千夏:?
达夫:是脑子有毛病的人,远近闻名。
千夏:哎呀!
达夫吃了一惊。
千夏:脑子有毛病的人,这里也有一个。
达夫傻笑。
千夏天真无邪地笑着。
运夫亲吻千夏。
千夏回应达夫。
42.情人旅馆(次日清晨)
被中岛抱住的千夏反应冷淡。
中岛:……
中岛想要亲吻千夏。
千夏若无其事地避开了他。
中岛仍然不放弃。
千夏(推开中岛):哎呀,行了吧!
中岛惊讶地停了下来,盯着千夏。
千夏看也不看中岛,开始穿裤衩。
中岛:……是谁呀那家伙?
千夏看着中岛。
中岛:是谁?
千夏接着穿裤衩。
中岛拿起枕边的瓶子朝千夏投去。
瓶子擦过千夏,砸在墙上。
千夏(尽管害怕):…你还要打我吗?
中岛强忍怒气。
中岛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乱转。
千夏冷眼相看。
感到千夏的目光中似乎充满了对他的蔑视,中岛再也无法忍住怒火,挥拳击打墙壁。
千夏叹着气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中岛跑到千夏身边,朝下瞪着她。
中岛(气喘吁吁):……
千夏瞥了他一眼,依旧旁若无人地收拾好回家的物品,朝房门走去。
中岛追过来,从后面抱住千夏。
千夏:!
中岛紧紧抱住千夏不放。
千夏:……
中岛:你有别的男人也没关系。
千夏:……
千夏缓缓拉开中岛抱紧她的手。
中岛:……
千夏转过身。
中岛不看千夏的脸。
千夏放下中岛的双手。
千夏(定睛看着中岛):己经结束了。
中岛:……
千夏:你再打电话我也不会来了。
千夏走出房间。
中岛:……
佳代的声音:哥哥在矿山的时候,母亲一直都为哥哥的事担着心呢。
43.老式住宅楼一室(次日白天)
屋里没有人。
矮桌上,仍然放着玻璃酒杯、烟灰缸,以及被杯中液体弄湿而变得皱皱巴巴的墓地广告、新拆开的信封和信笺。
佳代的声音:母亲本就因气喘痛苦不堪,又总是为哥哥连婚也没结困在山上而伤心忧虑,结果撒手人寰……
44.弹子房前
缓步走来的达夫。
佳代的声音:如今,母亲或许正为哥哥下了山,来到城镇生活而喜悦呢。
45.弹子房,店内
进入店内的达夫发现数子正在打弹子。
达夫:……
佳代的声音:既然已经辞掉了山上的工作,那么能不能去相一次亲呀?
吸着烟,一心一意打弹子的数子并未留意到达夫。
达夫朝数子里面的座位看去,又瞧见了拓児,于是向他走去。
佳代的声音:以前,你几乎都是在山上生活,觉得先结婚有些勉强,不过……
达夫在拓児的旁边坐下。
拓児见是达夫,咧嘴朝他一笑。
达夫:植树公司休工了?
拓児:呃……一个月,总会有几天没活儿。
达夫:你姐的那个男的是什么人哪?
拓児:噢,他有妻子。
达夫:……
拓児:……我姐和你去开房了?
达夫点了点头。
拓児(苦笑):你觉得她那么好?
达夫笑。
拓児:……她可麻烦啦。
达夫:是吗。
拓児(叹气):……你不是只想和她玩玩的。
达夫:……难道不好吗?
拓児:当然了,很不好。
达夫:是因为和你获得假释有关吗?
拓児:怎么回事,她干嘛什么都跟你说呀。
达夫笑了。
拓児:我没拿过你什么打火机。
达夫苦笑。
拓児(扫了一眼数子):哎!
数子向拓児转过头。
拓児:赶紧回家!老爸就一个人!
数子的目光又回到弹子机上。
46.弹子房附近的道路
达夫:一起吃饭去吧。
拓児:我一分钱都没了。
达夫(笑):全送出去啦。
拓児(生气地):是啊。
后面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达夫回过身一看,从停下的汽车里,戴着墨镜的松本探出头来。
松本:拿你手机用用。
达夫:我出来没带。
拓児瞧着松本。
松本(苦笑):在你家等了你好半天呢。
达夫:没什么可说的事儿呀。
松本:一块儿去喝杯酒总可以吧。
达夫(有了主意):拓児。
拓児:?
达夫(指着松本):他说要请咱们喝酒。
拓児:啊!(表情立刻明朗起来)
47.腌制食品加工厂
在流水线上将切成块的章鱼进行分类的千夏。
身穿作业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千夏默默地劳动着。
48.腌制食品加工厂,走廊(黄昏)
工作人员们手持计时卡排着队逐次打卡。
排在等待打卡队伍中的千夏,不经意间转头向办公室中望去。
社长(汤川)正与中岛谈笑风生。
49.腌制食品加工厂,办公室(黄昏)
汤川:城楼那边,我们出售烧章鱼的摊位能不能给个大的。
中岛(边吃茶点边笑着):怎么还没搞定?
汤川(顿时眼中放光):主任去搭建临时舞台,时间太紧张了。
中岛看到了千夏。
中岛:呵呵。这样吧社长,这件事嘛,今天不急着谈(说着站起身)。
汤川(出其不意):哎?那,好吧。
千夏打完计时卡后离去。
急着要走的中岛突然止住脚步。
中岛:噢,对啦!
汤川:?
中岛(转回身):保健所的抽检,说是29号。
汤川(做出一副笑脸):承蒙关照,太感谢了。
中岛:哪里哪里,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尽管说嘛。
中岛走了。
50.腌制食品加工厂前(黄昏)
从工作人员出入口出来的千夏。
同时,从正面大门出来的中岛,他走近千夏。
千夏:有话要说去店里找我不行吗?
中岛:你送送我(说着抓住她的手腕)。
千夏(挣脱开手臂):你只是不喜欢我躲开你吧?
中岛: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千夏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有工作人员从这里经过,中岛立刻做出笑脸点头打招呼。
千夏:……
中岛似乎死了心,朝轿车走去。
51.烤肉店(夜晚)
狼吞虎咽地在吃烤肉的松本、达夫和拓児。
拓児:爆破?
达夫:硝酸甘油炸药。
拓児:噢,是炸石头用的。
松本(边笑边说):我就是被炸飞的石头弄成这样。疏忽大意了。
拓児目不转睛地盯着松本墨镜后的眼睛看。
松本突然摘掉墨镜。
拓児(一惊):好可怕呀。
松本笑着又把墨镜戴上。
松本:即便如此,我也没辞职不干。
拓児(吃着肉):你太了不起啦……
达夫:那你也想变成白眼珠吗?
拓児:别说没礼貌的话达夫。
达夫笑起来。
松本:还不止是眼睛,和女人搞也不行啦。
拓児:咦?是不能勃起吗?
达夫(一愣):傻瓜。
松本笑了。
拓児(思维一时混乱):那是怎么回事,我一点儿也不明白啊。
达夫和松本都笑了起来。
松本(并不回应,对达夫):已经该进山了,你也来吧。
达夫:……
松本:还没休息够吗?
达夫:……
松本:大家也都等着你呢。
达夫:……
拓児:山上真不错呀,我去行吗?
松本:那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达夫:……
52.大城家,内(夜晚)
千夏从她夜间生意的场所归来。
起居室里,只有喝醉酒睡着了的数子。
从拉门的里面,传来泰治“数子……数子……”的呼唤声。
千夏:母亲。
千夏边叫边摇数子,但她只是呻吟了几声。
千夏把包扔到墙角,打开了里间的拉门。
躺在被子中的泰治,双手被塑料绳捆着。
千夏痛苦的表情。
千夏在泰治的侧面坐下,解开了塑料绳。泰治伸手去摸千夏的手臂。
53.烤肉店(夜晚)
拓児与一个陌生男人搭讪。
拓児:大叔,你可真能吃。
男人:唔,因为我是练铁人三项的。
拓児:哎,那是什么?你身体真棒呀。(对达夫等)这位大叔说,他是练铁人三项的。我看他就是自己来这胡吃海塞的。(对男人)哎,你是练着玩儿的?
松本:这小子倒蛮有趣的嘛。
达夫:对吧。
松本(笑):山上,我也存了很多肉。
达夫:噢,那可以用铁板烤来吃啊。
坐在吧台的拓児和男人聊得正欢。
拓児:是认真的?太厉害啦。
松本(对达夫):常做和山上有关的梦吧。
达夫:……
松本:我呀,每天都梦见眼睛被炸坏时的事儿。
达夫:……
松本:还产生了避难警报的幻听。
达夫身子一震。
松本:真的……
达夫:……
松本:一想到回山上去就无法忍受是不是?
达夫(强笑):说什么呢。
从吧台回来的拓児瞧着达夫和松本。
拓児:那位大叔……
拓児感觉到达夫他们之间的奇怪气氛,打住了话头。
松本(笑了笑):开始有幻听了吗?
达夫:……
达夫站起来,准备离开。
松本:你呀,别在城里做事。
达夫出了烤肉店。
拓児:哎……那个……
松本:快去呀。
拓児:……噢。
拓児追赶达夫而去。
54.大街(夜晚)
走在列车线路上的达夫,拓児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拓児:哎……你怎么了达夫……
达夫:……
拓児:哎……达夫……
达夫:……
55.老式住宅楼,屋后楼梯下(夜晚)
拓児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停在那里。
56.老式住宅楼,一室(早晨)
桌子上堆着空了的烧酒被和塞满烟蒂的烟灰缸。
因阳光刺目而醒来的达夫坐起身。
拓児正给放在窗边的紫阳花浇水。
达夫:你起得够早的。
拓児:我还有节庆活动的工作要做呢。
拓児从烟灰缸里找出一个烟蒂,点上了火。
拓児:我可是认真的。
达夫:什么?
拓児:矿山,我是说去矿山。
达夫(苦笑):还说这个呢。
拓児:总不能到什么时候,都依靠我姐那个相好的。
达夫:怎么着也能找到其他的工作呀。
拓児:什么工作啊?
达夫:……
拓児:像我姐那样做腌章鱼?那活儿一周只能干三天。工作没有哇。
达夫:松本说,生手不能进山。
拓児:甭管谁,一开始都是生手。
达夫:……
拓児:我不想变成我父亲那样。
达夫:……
拓児:哎,你能不能给我帮这个忙啊?
达夫:太勉强啦。
拓児:为什么。松本不是说过希望你回去吗?你可以告诉他,回去的条件是要带着我,这么说不就行了嘛。
达夫:什么呀这是。
拓児:真的,求你了。
达夫:……
达夫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达夫:你这事,太勉强。
拓児:什么呀你。
达夫:……
拓児:我是不是请你吃了饭,还介绍女人给你?可你什么也没为我做过啊。
达夫(苦笑):……你说的女人,是指千夏吧。
拓児:你就会一味的占身边人的便宜。
达夫:……
拓児:太差劲了你。
达夫:……
达夫冷不防突然抓住拓児的肩头。
拓児:干什么!
达夫猛地拽起正要起身的拓児,朝门口拖去。
拓児:你等会儿,住手!
达夫打开大门,一把将拓児推出门外,又把他的鞋踢了出去,随即关上了大门。
57.老式住宅楼前(早晨)
被关闭的大门挡在外面的拓児,从神色惊慌变为怒不可遏。
拓児:你少捉弄人!
拓児叫喊着上去踢门。
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拓児(用拳头砸门):嗨!(又一次砸门)干什么你!
拓児不断地砸门、踢门、敲门。
拓児:给我出来你这个混蛋!嘿!没听见吗!!
58.老式住宅楼内(早晨)
传来拓児踢门、砸门以及叫喊的声音。
达夫躺下,闭起了眼睛。
他的耳中,可以听到矿山响起的警报声。
59.采石现场上(回忆)
裸露出山体表面的斜坡。
随着一声犹如地下闷雷般的爆炸声,山体震动着崩塌了。
大片的烟尘腾空而起,眼前一片迷蒙。
***
达夫仰望天空。
远处的空中,覆盖着厚厚的乌云。
达夫朝正在装填炸药的工作人员们叫喊。
达夫:云上来啦。快点!
工作人员们各自回应达夫。
工作人员甲:是。
工作人员乙:是。
达夫朝他身旁的工作人员(岗野)叫喊——
达夫:赶紧的!
同时敲敲岗野的安全帽。
岗野:是。
***
达夫与装填炸药的操作人员、管理者等正在进行爆破前的确认作业。
操作人员甲:完毕。
操作人员乙:完毕。
突然,背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转过身去。
多个炸药装填点的其中一个发生了爆炸,土石崩落。
机在爆炸点周边的操作人员们缓缓站起身。
达夫:?
操作人员们都向四周看着。
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氛。
60.采石现场下(回忆)
达夫的长靴,踏在散乱地布满被炸碎石块的地面上。
达夫的长靴,重重地踩踏着地面拼命前行。
忽然,达夫停下脚步、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岗野被炸药烧灼的手臂,惨不忍睹。
目光上移,达夫看到的是岗野求救般睁大的双眼。
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达夫的眼睛。
达夫目光无法移开,呼吸越来越急促。
61.公园,入口(白天)
低头坐着的达夫,浑身冒汗。
公园里只有稀稀拉拉的游人。
听到急促的拥涉声,达夫抬起了头。
是发现他之后,快活地向他走来的千夏。
对于现在的达夫来说,千夏有些刺眼。
达夫皱着眉头,移开视线。
千夏已经来到达夫跟前,但他并没有站起来。
千夏:什么事?
达夫:……
千夏:不是你往那边打电话要我来的嘛。
达夫:哦……
千夏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的脸。
千夏:脸色很差呀。
达夫:……
千夏:出什么事了?
达夫:今天还去吗?
千夏:啊?
达夫:你别干了。
千夏:……到底什么事?
达夫:……
千夏:怎么也得做完一个活儿……
达夫:……给店里打电话。
千夏(笑):你说什么呀?
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达夫站起来挡在千夏的前面。
达夫盯着千夏。
千夏:干嘛,怪吓人的。
达夫:……
千夏:我不去挣钱不行,这你知道哇。
达夫:……
不指望他回答的千夏抬脚就走。
达夫抓住她的挎包,手伸进包里。
达夫:打电话呀。
千夏:你住手!怎么回事啊?
用力要拽回挎包的千夏摔倒了。
包中的化妆用品、钱包、手机等物散落一地。
千夏:……
达夫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那里。
千夏:……干什么你。
千夏拾起包中的东西。
达夫:……还没断吗?
千夏:说什么呢?
达夫:和你的那个所谓冤家。
千夏没搭理他,继续捡拾包中的物品。
达夫:你不想和他断是吗?
千夏站了起来。
千夏:那你呢,打算和我结婚吗?
达夫:……
千夏冷笑一声,往前走去。
达夫跟她并排而行。
两个人沉默无语地走着。
千夏:……简直像个混蛋。
达夫:……
千夏:以后,咱们能在哪儿不期而遇就行啦,其他的,你也别再指望什么了。
达夫:……如果还指望呢?
千夏痛苦的表情。
达夫;我……
千夏:不会有任何好事的。
达夫:……
达夫去拉千夏的手。
千夏甩开他的手,停住脚步。
达夫:……
千夏:去你的住处做一天的爱,这样就行了吧。
达夫:……
千夏:你呀,还什么都不明白呢。
达夫:……
千夏走了。
62.赛车场,购券机
广播里正在播出下一轮竞赛的资讯。
拓児往记录纸上记下数据,买了赛车券之后走出去。
63.特别观览席
自动门打开,拓児进门之后跑入一间屋子。
中岛独自坐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通过屏幕观看比赛。
拓児:买着啦!
中岛:哎,还赶的上下一场吧。
拓児把赛车券交给中岛。
中岛:你也喝一瓶。
中岛示意了一下放在桌上的饮料。
拓児:谢谢。
拓児在中岛旁边坐下,打开了一罐饮料。
中岛:千夏是怎么回事啊?
拓児:喂?出什么事了吗?
中岛:她是一点儿事都不懂哇。
拓児(暧昧地笑着):嗯嗯…
中岛:她根本不听话,告诉她是与政府部门有些关联的工作,可不管我费了多少口舌也……
拓児:哦、哦。
中岛(注视拓児):哎……你假释的期限到什么时候啊?
拓児:嗯……到明年的二月。
中岛:你喜欢我帮你安排的植树工作吗?
拓児:是……
中岛:无论是剪枝也好其他技术也好,对你都是从零开始教起的。
拓児:是。
中岛:那是我最拿手的技术。
这时,场内响起了敲钟的声音,中岛移到了窗口边的座位上。
中岛(目光凝视着屏幕):好哇,快冲!冲出去!
64.卡车
竞赛选手们驾驶着疾驰的卡车,互相碰撞,争先恐后。
卡车一辆辆朝终点冲去。
佳代的声音:我有一个高中同学的朋友,是个还没结婚的姑娘,你愿不愿意和她见个面试试?
65.繁华街
走在路上的达夫。
佳代的声音:你别太顽固了。我想,隔了这么久,你也来看看我的孩子,顺便和那个女的见个面,如果合意的话,不防两个人交往一下,要是不满意,那就算了也没关系。
66.酒吧,前(夜晚)
达夫走来。
佳代的声音:是个非常好的姑娘,而且家境也好。你认真考虑考虑。
达夫进了酒吧。
67.酒吧(夜晚)
达夫进入酒吧。
千夏看着达夫。
达夫:……啤酒(说着在吧台前千夏的旁边坐下)。
站在吧台里面的妈咪拿出一只玻璃酒杯,放在达夫前面的吧台上,然后转身打开冰箱拿啤酒。
千夏:不用拿也没关系。
妈咪没有答话,打开了啤酒瓶盖,往杯中斟酒。
妈咪(对千夏):你们说完了话就叫我。
妈咪随后从吧台旁的小门出去了。
达夫:……
千夏:你要回去?
达夫:……
千夏:哎,我问你呢,是不是要回去……
达夫:在山上……一个人由于我的缘故死了……
千夏:……
达夫:可是,我对他说了“赶紧的”。
千夏:所以,对于我这样的女人,你也无所谓。
达夫看着千夏。
千夏:是这样吧?
达夫:不是的。
千夏:就是这样。
达夫:……
千夏:……
达夫:这种话别再说了。
千夏:……
达夫:……
千夏:……其实以前我也有过正儿八经的工作,是在运输公司做办公室的工作。
达夫:……
千夏:但是只干了不到一个月。
达夫:为什么?
千夏:嗯……什么也不为……我也说不清楚,对我来说,每天到公司去上班,工作结束之后就去喝酒,觉得怪无聊的。
达夫:……
千夏:所以,我也说不清楚。
达夫:……
千夏站起身,打开那扇门。
千夏:妈咪,完事了!
达夫:……
68.国道(夜晚)
手拿罐装啤酒,晃晃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的达夫。
69.山路(夜晚)
走在山路上的达夫,脚步逐渐的沉重起来。
70.共同墓地(次日清晨)
达夫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达夫的四周,排列着许多毫无个性的墓碑。
达夫站起身,往前走去。
墓地的对面,是仿佛在迎接着朝阳的函馆的市街。
71.神社,阶梯(白天)
正在安装灯笼的拓児。
达夫仰头望着站在梯子上的拓児。
达夫:拓児!
拓児置若罔闻。
达夫:对不起。
拓児:我这儿正忙着呢,别给我碍事。
达夫:我去哪儿能找到千夏的那个男人?
拓児看着达夫。
达夫:你带我去。
拓児:你是傻瓜呀?
达夫狠踹梯子。
拓児:哎哎,你别踹啦!
72.神社附近的坡路
骑着自行车下了坡路的拓児,达夫坐在后座上。
73.植树农场
拓児骑车带着达夫进入了种苗园。
正与职员在植株前商讨什么的中岛看见了拓児,他自行车后面带着的人引起了中岛的注意。
中岛来到二人跟前。
中岛(对拓児):这人是谁呀?
拓児:啊不……有点……那个……
中岛瞧着达夫。
达夫:你和千夏能不能好合好散。
中岛:啊?(对拓児)你小子,带这个家伙要干嘛!
中岛挥拳殴打拓児。
达夫从中岛的身后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
达夫:你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中岛一时说不出话来。
中岛挣开达夫,再次殴打拓児。
拓児倒在地下。
中岛:你自己在干什么呢知道不知道?
拓児:啊不,可是那个……
中岛猛踢拓児。
达夫抱住中岛制止他。
中岛用力挣开达夫的同时摔倒在地。
达夫骑到中岛的身上。
达夫:别干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中岛从下面拳打达夫。
达夫的鼻血淌了下来,但他并不在意。
中岛一拳又一拳继续殴打达夫。
达夫的鼻血滴落在中岛的脸上。
达夫冷冷地往下看着中岛。
中岛:……起开!
中岛推开达夫,站了起来。
达夫发现骑着自行车而来的真身。
达夫:多重视些自己的家人不好吗。
中岛(看见了真身,擦去脸上的血):就是因为重视,才变得可笑了。
说罢,中岛转身走了。
74.渔港(夜晚)
拓児和达夫在饮酒。
拓児(把空酒罐捏瘪):你这家伙搞得我连工作也没啦。
达夫:咱们一起进山去怎么样。
拓児:嗯?
达夫:可以拜托松本试试。
拓児:你是认真的?
达夫:嗯。
拓児:真是认真的吗!?
达夫:要是他说“太勉强”的话,我就说,因为难办才找你嘛。
拓児:用不着说这话,只要你去找他,绝对没问题!
达夫:那谁知道呀。
拓児:我说了,绝对没问题!只要你认真和他说,达夫。
达夫苦笑了一下。
75.道路(次日早晨)
达夫蹬着拓児的自行车,车后座上坐着半睡半醒的拓児。
76.大城家附近的沙石路(早晨)
达夫骑车带着拓児。
前方的路上数子走来。
达夫:……
数子宛如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走了过去。
77.大城家内(早晨)
达夫把半昏睡状态的拓児架进了屋内。
达夫(轻声地):拓児,把鞋脱掉。
拓児:嗯……
达夫强拖着拓児上了榻榻米,随后将他放倒。
从里屋传出泰治呻吟般的声音。
泰治的声音:……数子……数子……
透过半掩的房门,达夫发觉里面有人。
达夫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后的房间。
昏暗的里屋,在泰治的身边有个人影。
达夫凝视着。
泰治:数子……
寻找依靠似的泰治的手,伸到千夏的胸部。充满怜悯之情的千夏,仿佛在告诉泰治自己就是数子。千夏的手,伸进了盖在泰治身上的毛巾下面。
泰治:啊……啊……
千夏脸上是似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手在快速地动着。
泰治:啊……
千夏背过脸不看亢奋的泰治,却与达夫的目光相接。
达夫:……
千夏:……
达夫移开视线,走出了房间。
78.大城家前(早晨)
达夫走到离大城家稍远的地方,看着紫阳花。
达夫捏往紫阳花的茎秆,将它折断。
有粘液从茎秆中流出。
达夫捏住茎秆的手指上沾满了粘液。
只能听到大海的波涛声。
在夏日强烈的日光照射下,达夫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怨恨般的眼神抬头去看太阳的达夫。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达夫转过身去。
千夏已经来到他的近旁。
达夫无法去看千夏,低垂下了头。
千夏停住脚步。
似乎不能再靠近达夫的千夏,就站在和他有些距离的地方。
千夏注意到了达夫脸上的伤痕。
千夏:喝醉酒和人打架啦?
达夫:……不是……
千夏(呆呆地一笑):正当年的岁数……
不料,没有忍住,泪水一下子涌出了她的眼窝。
达夫:……
千夏低下头,为了不让他看到泪水而扭过脸。
达夫看着千夏。
千夏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
两个人沉默无语,久久地仁立着。
79.老式往宅楼一室(夜晚)
随意放置的电视中发出喧闹的哄笑声。同时,还可以听到什么地方传来的吼叫声。达夫饮干了杯中的烧酒,目光投向窗外。他从桌上的塑料袋中取出便签纸、信封和笔,在信封上写下“铃木佳代”几个字。
80.老式住宅楼后的街巷(数日后的白天)
达夫站在松本的汽车旁。
松本:想回去啦?
松本坐在汽车的驾驶席上。
达夫:因为需要钱嘛。
松本(苦笑):你的存款见底了?
达夫(苦笑):倒还有些。
松本:……为了女人?
达夫:……想要有自己的家庭了。
松本(笑了):犯傻呀你。
达夫:……
松本:你瞧瞧我。
达夫:……
松本:已经什么家人都没有了……这样最好。
达夫:我和你不一样。
松本咧嘴一笑。
81.食堂(次日白天)
达夫在吃烧鱼套餐。拓児要的咖喱饭,俩人喝的是瓶装啤酒。
拓児:什么时候开始办?
达夫(苦笑):到下个月就清楚了。
拓児: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你多指点我。
达夫:临走之前会告诉你的。
拓児:要上山去啦。
达夫(看着拓児):就像是去远足一样。
拓児笑了。
两个人相对而笑。
食堂的门打开,千夏走进店内。
达夫与千夏对视。
拓児:是我叫她来的。姐姐,你也喝点儿啤酒吗?
千夏(在拓児的旁边坐下):嗯。
拓児:请拿个杯子来。
店员拿来了玻璃杯。
达夫给千夏斟上啤酒。
千夏:谢谢。
拓児:来,大家都辛苦啦。
于是玻璃杯一碰,三个开怀地喝着啤酒。
拓児:达夫现在已经成为我哥哥了。
千夏看着达夫。
达夫:……
千夏:……
拓児:说点儿什么呀达夫。
达夫:呃呃……
千夏:……那个是……
千夏指指达夫额头上的伤。
千夏:是中岛干的?
达夫:嗯……
千夏(边笑边说):你想干什么呀。
达夫笑了。
拓児:姐姐,我要和达夫上山去啦。
千夏(笑容凝固了):啊?
达夫:你去跟酒吧说,辞职不干了。
千夏注视达夫。
拓児:因为从今往后,就由我和达夫来帮你挣钱啦。
千夏注视着达夫。
达夫注视着千夏。
千夏看着达夫,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82.老式住宅楼一室(夜晚)
千夏和达夫裸身躺在卧具上。
千夏哼着小曲。
达夫:这是什么歌啊?
千夏: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和父亲一起去街上卖鱼……父亲总是一边驾驶那辆轻型卡车一边唱这支歌……
达夫:……
千夏:工作结束之后,父亲就会买来冰激凌,我可高兴啦。
达夫:……
千夏:我们每次都买不同口味的冰激凌,吃一半然后再交换(说着笑了)。
达夫:……
千夏:这座城市,也有给予我的东西呀。我想,有关我的一切没有什么人知道,我是不是应该重新做起啊……不过……我可不能把家人丢在一边不管(笑了起来)。
达夫把手伸给她。
千夏抓住达夫的手。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千夏:在你上山之前……
达夫:……
千夏:……咱们去故人的墓地参拜一下吧。
达夫:……嗯。
千夏:……
达夫:……谢谢你。
达夫温情地亲吻千夏。
千夏也回应着达夫。
两个人相拥着互相爱抚,随后,深深地结合了。
放在窗边的紫阳花已经枯萎。
83.老式住宅楼前(次日早晨)
达夫把千夏送出门外。
达夫:今晚我就要去拓児和松本那里了,还有各种的手续要办。
千夏:嗯,办完之后打个电话给我。
达夫:好。
千夏(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摇摇手):走啦。
达夫对她微笑。
84.腌制食品加工厂前(白天)
结束了工作的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工厂。
千夏出来,走在人行道上。
这时,一辆轿车开来,在千夏的侧面与她并行。
她瞥了一眼,开车的人是中岛。
中岛:这段时间,你的那个男人和你在一起吧。
千夏:……
中岛: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呀。
千夏:……
中岛:给保护司出具的拓児的报告书,由谁来写呀?
千夏:……
中岛:把他的假释取消了也无所谓,是吗?
千夏(站住脚):……你真无耻。
中岛(停下了车):好啦,上车吧。
千夏上了中岛的轿车。
85.山路
中岛的轿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
86.行驶的轿车内
中岛将轿车开过尚未铺上沥青的石子路,一直行驶到岩石裸露、波涛翻卷的防波堤旁停了下来。
千夏:……
中岛一声不响的沉默着。
千夏:你想干什么?
中岛:要是连这样都不行了,那还怎么和你认真的说话呀。
千夏:如果你那么想要女人的话,就去酒吧找不行吗?那儿有更爱听你说话的女人。
中岛猛地扭过身,一把扯开千夏的领口。
盯着中岛的千夏,自己脱下了内衣。
千夏:赶快做完吧。
中岛一脸委屈,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中岛:躺在座位上。
千夏在座位上躺下。
中岛脱下内裤,开始动作。
中岛想亲吻千夏,但被她避开了。
中岛:……
千夏:……
中岛仍然想要亲千夏,又被避开,一连数次如此。
千夏一不留心被中岛突然按住脸,强行接吻。
千夏:唔!
千夏发出犹如动物嘶吼般的叫喊声。
被吓到的中岛离开了千夏的身体,从钱包里拿出一万日元。
中岛:你他妈的真烦人呐。
中岛扳开千夏的嘴,把那一万日元钞票往她嘴里塞。拼命挣扎的千夏,把塞进她嘴里的钞票吐到中岛的脸上。
血涌上了头的中岛照着千夏的脸就是一拳。
车内响起闷顿的击打声。
千夏冰冷的目光看着中岛。
中岛越发怒不可遏,他一拳又一拳,不停地殴打千夏。
87.岸边的岩石堆(黄昏)
海涛拍打着岩石。
满面伤痕的千夏久久地凝望着大海。
远处传来节庆活动的乐曲声。
88.大城家,内(夜晚)
拓児似乎正准备出门,这时,千夏回来了。
千夏脸上的伤让拓児大吃一惊。
拓児:怎么回事你的脸?
千夏:没事。
拓児:……
千夏:不小心撞了一下。
拓児:……
千夏:你别说去。
拓児:……
拓児打开家门走了。
89.道路(夜晚)
拓児弯着两条腿,骑在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上,脸上一副冷峻的表情。
节庆活动的乐曲声越来越近。
90.神社,从阶梯到广场(夜晚)
喧闹的节庆乐曲响彻天空。
身穿单和服的年轻女人、中学生团体、带着孩子的一家人等都愉快地往来穿行着。
可以看到人群中兴高采烈的阳菜、悠人、真身和香苗的身影。
进入神社的拓児拾阶而上。
“咚”、“咚”、“咚”、大鼓声响起,人们随声而舞。
拓児分开拥挤的人流,向前走着。
拓児来到广场。
在舞台旁边,是区内务会的临时房间。
拓児朝那里走去。
91.广场,区内务会临时房(夜晚)
中岛在同区内务会长和内务会的人,汤川,以及植树农场的员工们饮酒。中岛喝的情绪高涨。
拓児一步步走近因醉酒而兴奋异常的中岛。
植树员工注意到了拓児。
植树员工甲:你来干什么,拓児?
拓児走近中岛。
拓児:中岛先生……
中岛:嗨,拓児。
拓児:今天,你和我姐见过面吗?
中岛:见过呀。
拓児:……
中岛(伸出手指):没闻见吗?这上面还有你姐的味儿呢。
区内务会的人:哎哟,中岛先生。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下流的哄笑声。
中岛:我可是正经付了钱的,所以你也没什么可指责的啦。
拓児:我姐她已经不做了。
中岛:噢?那怎么马上又做回本行啦?血统,就是这血统嘛。
拓児扭曲的脸。
中岛: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们笑着。
忍无可忍的拓児跑出去,冲进了烧烤章鱼摊位的后厨。
拓児抓住拿着烤章鱼的男人的胳膊,从他手里夺过烤串用的钢钎。随即反身跑回中岛的身旁。
拓児呼吸急促。
中岛看到了拓児手中的钢钎。
中岛周围的人们惊叫着散开。
拓児呼吸急促。
中岛:你小子,干嘛这副表情啊。
拓児:……
中岛:回家去!
拓児:……
中岛:以后,哪儿都没有人会再用你了。
拓児:……
向前踏出一步的拓児,抬手用钢钎朝中岛刺去。
中岛:呜哇!
刹那间钢钎擦过中岛抬起的手臂,他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拓児准备接着再刺,用力挥起手臂。
中岛:住手哇!
摔倒在地的中岛蒙头转向,不知所措。
钢钎刺到中岛后背的肩膀附近。
然而,刺得并不准,拓児又向他的肋腹部刺去。
中岛:啊——
在节庆乐曲和大鼓声中,仰面倒地的中岛翻身连滚带爬的逃去。
中岛:谁来救救我啊!
然而,他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终于站起来的中岛,向屋外跑去。
拓児追上中岛,挥起钢钎狠狠地刺了下去。
中岛:快来人呐!
拓児毫不留情地猛刺着。
在他们的背后,植树农场的作业员们上前试图抓住拓児。
拓児:啊——!
拓児猛然挥动钢钎转回身,将他们甩到一边。
拓児手持钢钎恐吓着他们。
作业员们谁也不敢盲动。
出乎人们的意料,拓児突然拔脚跑了。
中岛:快给我叫急救车呀!急救车!
中岛痛苦地扭动挣扎着。
92.休息室(夜晚)
一边同女招待说话一边饮酒的松本。
这时,达夫的手机响了,达夫接通手机。
达夫:噢,千夏,怎么了……啊?
盯着达夫的松本,眼神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93.大城家内(夜晚)
在垂着头哭泣的数子旁边,千夏呆呆地一动不动。
数子: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呀(说着咳嗽起来)。
随着“千夏”的叫声,达夫走进来,千夏脸上的伤痕让他吃了一惊。
达夫:发生什么事了?
千夏:都是我不好……
数子(仍在哭泣):他又爱哭……又腼腆……
千夏:别再说啦母亲!
数子的哭声更高了。
千夏看着数子。
千夏:因为我的错,拓児……
因为难过,千夏说不下去了,身子颤抖起来。
达夫:拓児逃走了吗?
千夏(点点头):但他没地方可逃啊。
数子继续在哭泣。
千夏瞧着数子,叹了口气。
达夫蹲在千夏的面前。
达夫:不要紧,放心吧。
千夏:……
达夫:我会好好照顾你家人的。
千夏:……
达夫出门去了。
起居室里,数子一边哭一边嘟嘟囔囔地诉说着。
数子:虽说他买了球棒……可是还没去打棒球就(咳嗽起来)。
千夏忍耐着。
94.神社,从阶梯到广场(夜晚)
登上阶梯的达夫。
来参加节庆活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达夫向前走去。
可以看见广场了。
达夫朝广场走去。
95.广场,区内务会临时房附近(夜晚)
可以看到警察为了保护现场拉起的警戒线。
达夫来到此处,望着现场的状况。
掉在地上的塑料杯、洒出来的酒的印迹,各种打翻的菜肴以及塑料容器等。
在这里,成滩的血和溅出的血滴都用白漆做了记号。
情绪激动的区内务会长正在接受警方询问。
96.大城家内(夜晚)
千夏伏在餐桌上。
在她的对面,数子一边啜泣,一边自言自语地咕哝着。
数子:说是想要个学习机……可是他又不学习……大概就是为了朋友们来家时能看到吧……也许给他买下来就好啦……
可以听到,从拉门的里间传来的呻吟声。
泰治的声音:数子……数子……
数子:朋友不好,你再怎么做也没用啊……
千夏抬起身子,转过头。
数子:净跟坏家伙混在一起……
千夏(瞄了一眼数子):达夫他……和我……
泰治的声音:数子……
数子(咳嗽起来):你自己想办法吧!(说着堵住耳朵蹲了下去)
泰治的声音:数子……
蹲在地下哭出了声的数子。
千夏:母亲……你出去散散步吧(说着站起身)。
97.渔港(深夜)
一路走一路寻找拓児的达夫。
佳代的声音:收到了哥哥的回信,由于很久没有哥哥的消息,所以非常高兴。本来以为哥哥不会答复我,只好继续给哥哥写信的时候来了回音,真是太好了。
98.繁华街(深夜)
达夫仍在寻找拓児。
佳代的声音:还要谢谢寄来建墓地的钱。即使付全款也够了,所以我打算好好给哥哥准备些礼品。
99.大路(深夜)
达夫仍在寻找拓児。
100.老式住宅楼,楼后的街巷(深夜)
疲惫不堪的达夫走来。
突然,他看到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被丢在一边。
达夫:……
达夫登上了楼梯。
101.一室前的走廊(深夜)
登上楼梯的达夫注视着一个点。
达夫:……
拓児深深地耷拉着脑袋,坐在达夫房间的大门前。
达夫:……
或许是感觉到了达夫的到来,拓児抬起了头。
拓児:……
达夫:……
拓児:……给我根烟。
达夫:……
达夫取出烟,伸手递给拓児。
拓児(接过香烟):打火机我这儿有。
说着,拿出那个达夫的打火机让他看。
达夫在拓児身旁坐下,为他点燃香烟。
拓児:……他死了吧。
达夫:……死了。
拓児:……
达夫:……
拓児:……已经……不能到山上去啦。
达夫:……
拓児:……本来是想让母亲高兴的。
达夫:等你出来之后,再上山去好吗?
拓児:……不太可能了吧。
达夫:……
拓児:不可能了,我……什么都做不成。
似乎是再也忍不住,拓児哭了。
达夫:……
拓児:怎么都不行啊。
拓児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达夫注视着拓児,然后抱住他。
拓児抽泣着。
达夫用力抱紧了拓児。
101A.派出所附近的道路(深夜)
达夫骑着自行车,车后带着拓児。
102.派出所前(深夜)
自行车后带着拓児的达夫来到这里。
前面就是派出所了。
自行车在派出所稍前一点儿的地方停住,拓児下了车。
拓児:抱歉呐。
连头也没有回,拓児径直向派出所走去。
送别的达夫,骑上了自行车。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佳代的声音:原本打算把我同学的朋友介绍给哥哥的,不过,很高兴被哥哥推辞了。原来哥哥已经有了心上人,这样我就放心了。下次,一定给我们引见一下。
103.道路(黎明时分)
骑着自行车的达夫。
佳代的声音:记得我小的时候,曾经十分羡慕一个有姐姐的朋友,还说过想成为她家里的人呢。谁知到了如今,我就要如愿以偿了。
104.大城家附近的砂石路(黎明时分)
骑着自行车而来的达夫。
达夫看到数子坐在路边。
与达夫目光相接的数子垂下了头。
佳代的声音:我自己结婚之后,就和丈夫的双亲成为一家人了,哥哥要是结了婚,就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家庭,这让我感到有了依靠,真高兴啊。
骑着自行车向大城家前进的达夫。
165.大城家,内(黎明时分)
在空无一人的起居室里,传来泰治的呻吟声。
透过薄暗的晨光,可以看到千夏的脚,和泰治的脚交缠在一起。
佳代的声音:不久之后,我有事要回那边一趟,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见见面。我高兴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骑在泰治身上的千夏,低着头,脸上是哭泣般的表情。
千夏的双手,紧紧地卡住了泰治的脖子。
泰治挣扎着、抵抗着。
千夏:父亲……
泰治:啊啊……
107.大城家前(黎明时分)
从路上骑车而来的达夫,下了自行车。
达夫绕过木箱、垃圾等杂物,轻轻地推开了玄关的大门。
在空无一人的起居室里,可以听到泰治的呻吟声。
达夫:……
觉得难以继续在此逗留的达夫准备离开房间。
然而,他的脚步停住了。
108.大城家内(黎明时分)
从玄关进入屋内的达夫,朝里屋走去,打开了拉门。
达夫:……
达夫看到,千夏在屋子里。
千夏已经不顾一切,继续用力卡住泰治的脖子。
达夫上前一把推开了千夏。
短促地叫了一声,倒在一边的千夏这才发现了达夫。
千夏:……
达夫:……
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的泰治。
达夫放了心。
看着泰治的千夏,目光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达夫察觉到千夏的神情。
平复了的泰治瞧着千夏。
房间里一片沉寂。
泰治:千……千夏……
千夏神情惨变,哭了出来。
泪水止不住地流下面颊的千夏失声痛哭。
达夫伸出手似乎想安慰她。
千夏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达夫起身去追赶已经从玄关出了大门的千夏。
109.大城家附近的沙滩(清晨)
走在散落着垃圾的沙滩上的千夏。
在千夏的身后不远处,跟着缓步而来的达夫。千夏继续走着。并不赶上千夏的达夫,只是跟在她的后面。
在旭日映照下的两个人,走着,走着。
千夏踏在砂砾上的步子逐渐地慢了下来。
达夫走到了千夏的身边。
千夏,停下脚步。
达夫,也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两个人曾经一起游过泳的沙滩。
千夏回转身,她那被泪水润湿的脸庞洒满了阳光。
在这里,她与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相称,看上去,她的周身似乎发出了闪闪的光芒。
宛如被这光芒包裹着的达夫,渐渐地也放出了粲然的微笑。
眼中依然涌出泪水的千夏,强忍住眼泪,脸上也尽量现出了一丝笑意。
注视着千夏表情的达夫,仿佛是要忍住哭泣般地继续微笑着。
两个人,只有在这里,才能闪闪发光。
(全剧终)
注:本文译自日本《电影剧本》2014年5月号。本片在日本《电影旬报》2014年度十佳影片评选中荣获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四项奖。——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