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5-19

了不起的盖茨比:了不起的菲兹杰拉德

早年在我少不更事之时，我的老父亲给了我一个忠告，至今我仍未将其抛诸脑后。“无论何时，”他对我说，“你若想批判他人，要记住，并非世上所有人都具备你拥有的优越条件。”……基本的道德观念，在人出世时便是分配不均的。
——《了不起的盖茨比》
老医生翻开了“我”的病历：「卡罗维先生」酗酒、失眠、愤怒、焦虑……“我”从纽约回来，对那里的一切产生了厌恶感，除了一个人，盖茨比。“我”开始对医师讲述那个夏天的故事，那是1922年的夏天。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到经济大萧条之前，那是一个混沌的活色生香的时代。现代爵士乐随之诞生，因此人们又把那段时日称作“爵士时代”。（著名歌舞电影《芝加哥》也是处于这个时代背景）
盖茨比“人未到而声先至”，只是这“声”，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他人对他的臆测。到了周末，他的劳斯莱斯来往于车站和豪宅。把半条华尔街的人都载过来参加免费狂欢派对，人们在节奏中歌之舞之。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也少有人窥见过他的真面目。有人说他是德国威廉皇帝的亲戚，否则不能解释这巨额的财富。还有人说他是间谍，是杀手，是低贱的私酒贩子（当时正值禁酒令时期）……但只有“我”得知他的真面目。
盖茨比声称自己出生于名门望族，世世代代在牛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靠着收藏名贵珠宝发家致富，还是个在一战战场上立下赫赫战绩的军官。其实他的真名是盖兹，双亲只是来自北达克塔州的贫苦农民。但他不承认自己的父母，16岁那年他离家出走闯天下，并改名Gatsby：God’s Boy，天选之子。机缘巧合下，他救下了百万富翁老船长，在他身边习得了一身绅士的穿衣打扮、言行举止。后来他参军了，在舞会上认识了富家小姐黛西，他们一见倾心。笔挺的军服掩盖了他的身无分文。在此刻，他是完美的，年轻又帅气。只要不提及家底和前程，他是如此的完美。更重要的是，他痴心一片。可是他心里明白，他终究配不上她。在他奔赴战场后，二人不得不分开。
多年以后，盖茨比凭借他的野心和本事归来。可惜黛西早已嫁为人妇，心甘情愿成为一个傲慢种族主义者身边的“美丽小傻瓜”（此处暗示黛西早已得知丈夫出轨）。盖茨比只好在黛西家海湾的对面买下公馆，对着黛西家码头的那盏绿灯伸出手去，仿佛要把珍贵的回忆采摘一片保存起来。而举办派对，只为有一天黛西能注意到，然后进来一探究竟。可怜的盖茨比，却因为袒护黛西，替她抗下了谋杀的罪名，最后将自己埋葬在了充满敌意的枪口下。在他的葬礼上，除了“我”，其他人都秉承着“情分要在生前讲，死后还是少管闲事”的“处世艺术”搪塞了。就连黛西，连一个花圈都不愿意送来。
身为人中豪杰的盖茨比，在面对爱人时，会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他会收集剪报、赠送华服、为了制造自然的偶遇甘远被淋成落汤鸡。盖茨比是可爱的又是可悲的，他爱的并不是具体的人，而是梦的本身，进而编织出了一个理想的化身：“他的梦幻超越了她，超越了一切。他带着具有创造力的激情投身到那梦幻之中，一直不断地给它增添内容，把飘到他眼前的每一根鲜艳的羽毛捡起来装点它。再多的激情与生气，也抵不过一个男人在他幽灵般的心底里积聚起来的渴念。”盖茨比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的赤诚。也许盖茨比也没那么了不起，因为他学历造假、插足婚姻、黑白通吃，只是他人过于麻木不仁，才显得他如此的了不起。
电影中的盖茨比相比原著扁平化了，成了个一根筋的单细胞。其实他至少在某些时刻是清醒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金钱……高高的在一座白色的宫殿里，国王的女儿，金子做的姑娘。”还有：“我有个想法，盖茨比本人并不相信会来电话，也许他再也不在乎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已经感觉到旧日的温暖世界已经失去，感觉到为了守着一个梦太久而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这些“梦的幻灭”的细节，都被电影抹去了。画面上整体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画面大满艳，大型的歌舞MV风。但影片中那块广告牌作为“上帝之眼”的意象还原得不错，类似康德哲学中的“上帝存在”的悬拟。上帝冷冷地看着这片充满活力的肮脏，沉默不语。“那时候的她还太年轻，还不能够明白，命运馈赠的每份礼物早已暗中标明了价格。”
原著作者菲兹杰拉德在小说原著中写道：“再次献给泽尔达（他的妻子）”。但是黛西的原型显然是姞内瓦，他年轻时的梦中情人，而他书中的盖茨比，正是他本人。有才但落魄的菲氏在舞会上结识了姞内瓦，二人短暂相恋。当时的姞内瓦，可不是可以简简单单地用“豪门千金”可以形容的，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富豪家族，只有每一代最美丽的女子才能获得这个名字。名字出自达芬奇的名画《Gineva de’Benci》，流淌在血液里的高贵。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姞内瓦的父亲用了一句“癞蛤蟆休想吃天鹅肉！”判了他的死刑。二人分手后，约定销毁来往的信件。姞内瓦照做了，而菲氏则把227页打印稿完整保存了下来。菲氏在他四十四岁那年因酗酒引起的心脏病发离世，自毁属性一如其笔下的盖茨比，后人整理父亲遗物发现了信件，寄给了当事人姞内瓦，她把情书收藏了起来。再过了四十多年，姞内瓦后人整理遗物才将它们公诸于世。
正如原著中文译者张炽恒所言：这是一个爱的幻灭的故事。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不重要，将它们换成任何一个时代和国家都无妨，包括当代的中国。因为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会有始终抱着爱的梦想并为之不惜一切的人，虽然他们寥若晨星。他们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他们献身的对象并非所爱之人，而是爱的本身，爱的梦想。了不起的盖茨比，了不起的菲兹杰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