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9-15

帝国瀑布:帝国的崩塌

（一）

2006年第63届金球奖最佳电视电影奖，最佳男配角奖（保罗·纽曼）获奖影片Empire falls的名字通常被译为——《帝国的崩塌》，它与今年讲述希特勒最后日子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影片《帝国的毁灭》（The Downfall）有着极其类似的中文名字。此帝国非彼帝国，两者相比，希特勒泉下有知定会气得锤头顿足，前者最辉煌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小镇，再怎么崩塌也不过是小镇风云罢了，况且，直到最后小镇还在，小镇的名字也还是原来的名字——Empire falls。小地大名是作者的幽默，也是这部电视电影反讽式的幽默。

HBO的电视电影在电视圈向来是高品量的代名词，《帝国的崩塌》更是不容质疑：该剧改编自理查·罗索（Richard Russo）的同名普利策获奖小说，并由他亲自担任本片的编剧。他的坐镇成为该剧故事质量的保证。通常，长篇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难免会因为片长的原因对原著小说的情节进行删改，理查·罗素说：“好在这是一部为HBO制作的三个半小时的电视电影，而不是一部两小时的电影，不然我不会接受这份工作，谁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呢？”因为这个原因，罗素游刃有余地保留了原著小说的原汁原味，还将自己没有写进小说的一些情节加入影片之中，满足私心之余也让看过原著小说的读者有意外收获，添花之锦美不胜收。

而该剧的演员阵容更是可以用花团锦簇来形容，影片的男，女主角全部都是奥斯卡奖的获得者或者提名者：保罗·纽曼（Paul Newman）、海伦·亨特（Helen Hunt）、埃德·哈里（Ed Harris）、菲利普·塞莫尔·霍夫曼（Philip Seymour Hoffman）、乔安妮·伍德沃（Joanne Woodward）任何一个名字拿出来都可以撑起一部影片，更不要说在一部影视剧中同场竞技。就连编剧理查都不顾原本应当重点照顾的人物、情节，冒着本末倒置的危险情不自禁地为这些演员的戏份添砖加瓦，苦的是导演和剪辑，观众欣赏到的是他们精彩的表演。也幸好这是影视圈，这部电视“皇家马德里队”没有丢失原著小说的优良品质，小镇的故事很精彩。

（二）

小镇虽小故事却总是很多，人与人之间相互碰撞影响，故事不断发生循环往复，永远围绕着家庭和婚姻。本片的故事围绕麦尔斯·罗比（埃德·哈里饰）展开，从20多岁的时候，他就为镇上的第一富豪怀特家族打理帝国餐厅，怀特家族的话事人怀特夫人（乔安妮·伍德沃饰）答应他，等她去世，餐厅就是麦尔斯的了。怀特夫人的娘家是以长寿著称的家族，麦尔斯这一等就是20多年，一大半人生已经过去，女儿越来越大，属于自己的人生还没有开始，他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麦尔斯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不是完全因为经济的原因而被束缚，虽然他自己以为是这样。他说：“我不能离开，一定要等到餐馆属于我的时候，等到我可以卖掉它的时候，我没有什么钱。”身边的人比他自己清楚，真正牵绊着这个中年男人的是属于不同时代的两种爱，一个属于过去，一个属于未来。

过去的爱属于他的母亲，父亲整日在外惹是生非，麦尔斯从小与母亲感情深厚。在母亲身怀癌症垂死的时候，麦尔斯毅然放弃自己的梦想回到小镇，并接受怀特夫人的建议掌管帝国餐厅。因为他爱她的母亲，不想在母亲生病的时候离开她，只是没想到这竟然牵绊了他大半生的时间。

母亲的故事是上一代的纷扰。但怀特家的男人都被婚姻所累，几代主人都娶了一个以让他们终生痛苦为志愿的女人为妻，所以年轻的查理·怀特（菲利普·塞莫尔·霍夫曼饰）下定决心要单身过活，不想他还是娶了弗朗西斯为妻，在他自杀后，弗朗西斯成为前文中提到的怀特夫人，因为某种原因，她用奇特的方式折磨麦尔斯，这个女巫一般的女人比麦尔斯更加了解他自己。

未来的爱属于麦尔斯正上初中的富有艺术气质而又敏感的女儿汀儿，对女儿的爱是促使他改变现状最大的诱因。他从汀儿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母亲对麦尔斯的爱，在他的下一代变为更加浓厚的爱。

在麦尔斯的身边还有与他离婚的妻子（海伦·亨特饰）、整天给他惹麻烦的“流氓”父亲（保罗·纽曼饰）、与小镇格格不入的弟弟、永远爱着他等待他的怀特家唯一的继承人辛蒂·怀特，处处与他作对的镇上头脑简单的“坏”警察。麦尔斯就像一个原点，向外引发出无数的线条，这些线条描绘出的就是这个名为Empire falls的黑白素描。

（三）

剧中的Empire falls是美国缅因州诺克斯河边的一个普通小镇，和许许多多其他傍河而建的美国小镇一样，Empire falls依靠伐木、手工业、纺织业经历过一段辉煌的年代，当皮革厂，纺织厂退出历史舞台，厂房被闲置下来，人们的生活陷入困苦之中，但镇上的居民依然活在过去的记忆中，这是一个过去、现在、将来模糊交织的时空。人们相信辉煌还会来，关闭的厂房还会重开，人们可以重新得到一份工作，这种希望和对过去的回忆交织在一起支撑起当下的生活。

小镇上的三代人也是如此相互影响。怀特夫人属于上一代的代表人物，她是造成麦尔斯两难境地的根源，也是小镇现状的原因，麦尔斯的回忆带出了上一代的故事。麦尔斯是这一代人的代表，努力积极却又无法完全摆脱过去。人们都喜欢围绕在他的身边，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希望。麦尔斯的女儿汀儿迷茫忧郁，下学路上背着巨大的书包，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与他同龄的孩子也面对着遥远未知的未来，不惜摧毁一切来让前途明晰。

影片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会如此残忍地伤害着别人，也被别人伤害着。究竟是什么满足着每个人身上近乎天性地残忍。每个人都在伤害别人，同时也付出伤害别人的代价。有人就有爱，有爱就有恨，没有什么人可以完全割舍，再美丽的风景，在贫瘠的土地，在遥远的地方来看也不过是一条细细的地平线。随着时间的流逝，Empire falls终将成为诺克斯河历史里微小的一部分，小镇里的人们也不过是Empire falls历史里不起眼的一群人。

（四）

该剧展现了浓郁的文学气息。旁白的使用简要快速地介绍了小镇的历史，有趣鲜明且直观，通常文字构成画面的遐想，这里形成独特的叙事互补，影像成为文字的解释，体现了本片的文学性。

影像的视角基本以麦尔斯来展开，对应文学作品中的“第一人称”，观众看到的画面是麦尔斯内心世界的展现，甚至是记忆的展现。比如麦尔斯回忆童年的场景，导演用两次曝光的手法柔化画面，呈现出一种朦胧梦幻的特质，摄影角度更是以主观镜头为主，缓慢移动的镜头和记忆一样缓缓地颤动心灵。

影片中颇具文学性的对白更是层出不穷。查理·怀特告诉童年的麦尔斯：“每个人都有权利得到幸福，当幸福到来的时候要抓住机会，因为当你错过了，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这个道理麦尔斯过了20多年才明白。当怀特夫人嘲笑麦尔斯：“当你无法改变的时候就要学会去忍受。”麦尔斯终于开始反击：“不，当你无法改变的时候就要学会去报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丈夫宁愿自杀也不愿和你生活在一起！”

导演善于在生活中发掘独特的幽默，即使是在最最阴郁的场景里，他也希望观众可以展开自己的笑容，娱乐观众与引人深思并不矛盾。生活原本矛盾，矛与盾孰尖孰硬看人们的选择，剧中的每个人都面对着将自己的人生引向截然相反道路的选择，在剧中看到欢笑还是痛苦也是观众的选择。

（五）

人们喜欢把时间比作河流，顺着一个方向义无反顾地前行，生活、人生亦是如此，当下的无奈夹在遥远的过去和虚渺的未来之间，转眼成空。影片对此也有精彩的诠释：“生命就好像河流，总是流向它们应该去的方向，而不是我们希望他们去的地方。”就这样结束此文会不会有些悲观？

影片快要结束之时，miles对女儿说：“我爱你，为什么？因为我应该这样做？不，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你可以训练自己从经验中学会教训，这就是成长。但，你不能约束自己的心，爱你想爱的人，永远不要为此感到抱歉。”是的，即使生活随波逐流般无力，生命的旅途充满绝望和阴郁，我们还有爱的本能，被爱的权利，顺流而下时，何不与身边之人欣赏一下岸边的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