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就女性主义 写点东西,终于带着点微醺借机动笔。故事的背景设置非常吸引人,维多利亚时代的科幻片,大概是人类史上最让人充满幻想的时代了吧,在这样经典的年代不是拍历史片、纪录片,而是科幻片,想想就特别带感。现在的英国小镇,民居以维多利亚(及爱德华)时代留下的为主。最好的时代留下的遗产延续到了是日常生活场景中,总让人幻想那个年代的生机勃勃。虽然幻想很多,多少对那个时代也有必要的了解:比方说狭窄潮湿脏兮兮的街道,比方说工业革命席卷下人命如蝼蚁的道德崩塌(跟中国现在社会情况有类似),再比方说臭名昭著的济贫法,也就是造成狄更斯笔下Oliver Twist生活惨状的源头(可笑的是这部法在国内大学教材里被当作是慈善事业专业化的开始)。

回到女性主义的话题,剧中被人注意到的touched都是女性,所以有了只有女性才会被恶魔占有,从而产生了不可解释的变异的论调。但是从故事设定来讲,像霞光一样降落在人间的spore,按理说降落在男女身上都是有可能的。甚至于,在男性主导的时代,假设男性更多的暴露于户外,那男性被touched的比例肯定也是比女性高的。可是这些产生变异的人群里,绝大多数被妖魔化被排斥的却是女性。難道外星生物洒下的spore真的只与女性结合吗?我觉得不是,因为剧中也是有男性变异者的,特别是在外星飞船穿越回1800s,霞光落在大街上的情景,明显是男女老少、均有与霞光融合的。那为什么是女性,为什么touched女性会当作“devil possessed”精神病患者来对待,甚至于被当作全人类的敌人来打压、杀害。

这也是本剧在近年拍摄,并把原文中的角色全部改为女性的一个巧妙地方:me too运动加上black life matters的运动让拥抱多元化成为政治正确的且必须顾及的主题。这个改变不仅可以迎合当下政治正确的需要,更是对当年的segregation政策 对精神病患者集中在asylum政策的一记痛快耳光。我们神往的维多利亚时候贵族生活是以牺牲另外一部分人的尊严或价值为代价的。因为阶级、地位、资本,甚至物竞天择中生而带来的智商、美貌等,一切不以后天努力而获得的优势或特权,都成为权力累积的正向因子,无数这类因子常年累月的叠加,最终造成了社会的固化:底层人世世代代在黑暗中,永无翻身之日;权力阶层不断强化其对资源的把控,加速对财富的吞噬。所以我们看到收容所里聚集全都是底层社会的人。而剧中人物侧面的对话让我们知道在贵族家庭中,也不乏变异者:比方说脚离地一英尺的小女孩;比方说能魂穿乌鸦的男爵。可是贵族中的变异者的暴露不是必须的,他们有无数掩饰、解决问题的方法。被暴露出来,被当作问题来解决的,只能是相对弱势的群体。而女性,不管是贵族阶级或者平民阶级的女性 无一不是弱势群体。

这就不得不提到欧洲那个时期对精神病患者的收容制度。简爱中被关在west wing的发疯女人,是典型的代表:精神病患者必须集中关在政府建立的institution(asylum)进行集中管理,所以才有了家人会把自己的患者亲人藏起来的剧情,所以才有飞跃疯人院这种壮举。这些疯人院对患者非人的对待,是积累了数个世纪的,甚至在今天某些地方依然用锁链和巫术来对待精神病患者。印象深刻的,在旅游也特别发达的巴厘岛,被全世界都称赞淳朴、洗涤心灵的Ubud村,在当代对待精神病患者依然是链条,是虐打。200年前的英国,母亲能够因为“怪异”亲手烫死自己的女儿。精神病患者被当作洪水猛兽,人人鄙夷践踏,被当作垃圾一样统一丢在垃圾站,用链条锁,用迷药罐,用电流击,害怕垃圾的丑闻散发到外面,害怕精神病毒传染到社区。于是各种严谨的病理学研究,不断的用各种方法来矫正他们的偏差行为。

物极必反,福柯深刻的批判了社会对待精神病患者的方式,不过是权力关系的一种体现。在近现代对生命的敬意超越了一切,于是西方社会兴起了浩浩荡荡的近百年的deinstitutionalisation运动(1850-1950)。自由民主文明的法国更是把“自由”发扬的无限大的社会(虽然也因其官僚主义、低效率被人诟病),法国的精神类服务/福利应该是做的最差的,当然也是相比于其他福利较好的欧洲国家而言。去病理化,去院舍化的确能够照顾到对个人有尊严的生活的尊重;但是其所需的社会资源更多,相对来说更加的没有性价比。而在世界的另一端,精神病患者却因为没有合理的病理性治疗、公共福利照顾而遭受着来自家庭(本社区)的非人对待,这与当时欧洲的集中管理情况又不同。人类社会的问题,总是在个人与集体,个性与统一,自由与专制的两极化问题上忽左忽右,找不到平衡的状态

就连到了遥远的未来,在人类社会面临judgement day,也有坚持信仰与寄托于外星文明的分化。到最后,消灭了人类希望的,也许正是本身走到了两个极点的两个人类群体的最终决战。不知道那一天还有多远。